尾魚 作品

第 55 章 以後,就當這兒是...


 肯坐下來,那就是態度上有所鬆動了。

 陳琮趁熱打鐵:“歡伯,你們在這又開店又租房子,無非是拿我當抵禦姜紅燭的肉盾。姜紅燭恨死我啦,還找人要弄死我呢,對吧?()?()”

 說到末了,死盯何歡的眼睛,故意目光銳利意味深長,但又絕不明指、任其揣測。

 何歡不自在,垂下眼簾,避開陳琮的目光。

 “我擔這麼大風險,打聽點事而已,不過分吧?我去問三老,人家也會講。之所以找你,無非是借個由頭、交個朋友,看起來,歡伯是不想跟我交朋友啊。()?()”

 語畢一聲長嘆,滿臉失落,怏怏起身。

 何歡心神不寧的,被他這麼含沙射影一搓弄,更加煩躁:“坐下,你坐下。()?()”

 陳琮立馬又坐下了,這種推拉,於他是手到擒來:他穿開襠褲時,就在陳天海的店裡接受生意經的薰陶了,什麼樣的客人沒見過!

 他安慰何歡:“你放心,事情都過去三十多年了,性質再惡劣也早過了追溯期。再說了,姜紅燭又沒死,你們當年那勾當,再見不得人,也是可以晾出?_?_??()?()”

 何歡聽這話刺耳:“你懂什麼,就沒你想的那種勾當!我們也沒做什麼……”

 陳琮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沒做什麼?歡伯,人維護自己很正常,但維護到要徹底洗白……不合適吧。”

 何歡說:“真的,因為參與的人多,十好幾個。人一多,就誰也不願意當動手的那個了,你明白嗎?”

 ***

 舊時代可以上幫規、動私刑,但現代社會,殺人是犯法的,搞不好要吃槍子,誰能沒個心理顧慮?

 再加上人多,人一多,就總想把這事推給別人、自己能少沾帶就少沾帶,不要臉地說,就算事發被抓到了,從犯判得總比主犯輕吧。

 死道友不死貧道,所以你推我我推你的,肉在砧上,怎麼開剁成了大問題。

 最後決定,把姜紅燭送去雲南、魘山。

 陳琮以為是表演的“演”,覺得這名字起得很特別:“為什麼叫‘演山’,有什麼說法嗎?”

 何歡回答:“夢魘的魘,供奉魘神的。”

 原得通了。

 就說嘛,雲南少數民族那頭的山,山名往往是玄奇、有典故的,怎麼跟表演還扯上關係了。

 魘神,估計性質跟“瘟神”差不多,先民供奉這些神祇,本質目的是希望他們滾遠點、“莫挨老子”。

 何歡說:“雲南多山,這個魘山不矮,從外表來看呢沒什麼稀奇的,玄虛在裡頭,這個山體裡有山腸,香腸的那個腸。”

 陳琮:“山裡產的香腸?”

 何歡無語,只好比手劃腳地給他解釋。

 山腸,具體的解釋是山的內部有通道,曲曲拐拐上上下下,如腸子一樣盤在山腹之內,粗細不一,上一段能蹲著挪,下一段就只能爬著鑽。

 這種通道,有時是貫通的,從一個口進去,迷宮樣盤旋了一圈,會從山對面的另一個口出來;有時候是死路,走著走著到了

 底,只能原路返回。

 陳琮回想了一下中學生物裡學的人體解剖結構圖,反胃歸反胃,是有幾分形象。

 據說山腸是按數量分的,有的山只有一根,有的山,能有九根之多,又名“九曲迴腸”。

 魘山的山腸只有一根,被稱為“一條道走到黑”,一是因為這條道是死路,二是因為……山腹裡黑洞洞的、也沒點亮,可不就是越走越黑、一條道走到最黑麼。

 而且這腸子有斷處,叫“肝腸寸斷”,意思是在某些地方突然斷開,其下深不可測,一腳踏空掉下去,多半摔成肉泥,所以斷處往往有鏈接物,比如搭條木板啊、連個鐵索啊什麼的。

 陳琮聽著好笑:“說得有板有眼的,還挺成系統。這些名字,都是誰給起的?”

 何歡一語帶過:“對山熟悉的人唄。”

 也是,應該是古代的探山愛好者、山地徐霞客,對山的各種獨特內部結構進行了樸素的第一手記載。

 何歡接著往下說:“

這個山腸盡頭,反而比較寬敞,你可以想象一下,就像腸子末端墜了個大瘤子,那就是古早的魘神廟。”

 ***

 夢魘嘛,先民也說不清楚,只覺得是曲曲彎彎、一團漆黑的所在,供奉時,會扛揹著祭品,異常艱辛地穿過腸道、來到這個宛如陰間、永不見天日的神廟。

 可能是因為地處偏遠,魘神的供奉方式非常獨特。

 一般的廟宇、神殿中,都會有個高高的供臺,神像端坐其上。

 但魘神廟沒有供臺,高處張有一張網,不知道是青銅還是鐵索結成的蜘蛛網,上頭有個魘神造像,人面蜘蛛身。

 陳琮原本聽得津津有味,到這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倒不是怕,而是腦補了一下那畫面,什麼身不好,搞個八條腿的蜘蛛身。

 何歡居然還給糾了個錯:“說錯了,不是人面,是人頭,女人頭。”

 魘神,就是長髮女人頭加蜘蛛身的這麼一種形象,眼窩處鑲了兩顆赤玉,亦即現在俗稱的南紅瑪瑙。

 先民們帶來的供奉品五花八門,傳言魘神可以吞噬噩夢中的可怕之物,所以,想讓這些可怕的玩意兒不再入夢,你得帶來,讓魘神吞掉。

 也就是說,夢見了蛇,要帶蛇來,夢見了狼,就帶狼來,夢見了惡人,沒能力帶來,可以帶個奴隸來,打扮成惡人模樣即可。

 另外,得白天來,夜晚不能進廟,夜晚魘神出動,遇什麼吞什麼。

 當然了,這種愚昧的供奉只發生在先古時期,後來就正常了,有過一段時間祭三牲,牛頭豬頭那種,再後,是“人石會”需要一處缺大德且不能見光的所在,有會員提供了這裡。

 自己都承認“缺大德”,那看來事情確實挺惡劣的。

 陳琮還怕何歡避過了不說,沒想到,他並不忌諱:“反正,那都是古代了。簡單說就是,他們為了試驗、提升養石頭的效率,搞過一些事。比如……把人搞殘了,把病危的人弄來

 ,把人搞毀容了……()?()”

 陳琮猝不及防、毛骨悚然:“這特麼做的是人事?()?()”

 何歡說:“是啊,所以我說是缺大德啊,這種擱現在)?[(.)]???╬?╬?()?()”

 陳琮忽然想起自己入會時,福婆提過的三類養石頭易出奇效的人。

 絕症纏身的、肢體斷殘的,以及,毀容的美人。

 闔著還是有實驗數據做支撐的。

 雖然知道那是古代,古代通姦要被浸豬籠、城池被圍困時會把女人小孩充作軍糧,不能以今日的道德標準去衡量,陳琮還是有一種吞了蒼蠅的感覺。

 頓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那這個魘神廟裡,死過不少人吧。()?()”

 何歡點頭:“由古至今,早就枯骨無數了。但那裡的境況越糟糕、越悲慘,那些養石頭的人就越想逃離、越努力,因為養上了石頭、懷成了胎,就能被放出,養成了,也是給自己慰藉。”

 “不瞞你說,到後來,甚至有會員養石頭不成,主動申請被關進去、要倒逼自己一把的。”

 陳琮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了半天,一仰頭,把自己的那碗酒給幹了,幹完不忘卡上碗,示意不用給他再倒。

 何歡倒沒什麼感覺,畢竟這些事,他知道很多年了,心裡早翻不起波瀾了。

 他說:“這段缺大德的時期過去之後,這個神廟再次關停,被‘人石會’想辦法封住了。山腸嘛,隨便撿幾處堵堵,就徹底封死了。”

 他長嘆一口氣,終於說到了最關鍵的:“那時候,我們都不願意動手,就有人想到了魘山的這處神廟,意思是,要麼,咱們的手上都別沾血了,把姜紅燭關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