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魚 作品

015(捉蟲)





陳琮:“……”




好有道理。




他欠身去關燈:“就說了這?沒別的了?”




顏如玉笑嘻嘻的:“有啊。”




陳琮手停在開關近前,等他說完。




“據我幹爺,也就是老039號回憶,三十多年前,這個協會的確不大太平,出了不少事,瘋的、死的、突然退會的,光他有印象的,就有好幾個,還都是老資歷。”




陳琮沉吟幾秒,嗯了一聲,撳滅了燈。




燈滅的剎那,他說:“那個姜紅燭,死在三十多年前,她的死多半有蹊蹺,跟‘人石會’脫不了關係。這趟,如果背後的人是她,她八成是回來報仇的。如果不是,那來的人,也一定是為了她來的。”




黑暗裡,看不到顏如玉的表情,但聽動靜,也知道這貨又激動了。




“怎麼看出來的?”




陳琮說:“很明顯啊。”




——事情只有小部分人知道,方天芝、黑山、三老等等,都是上了年紀的,三十多年前,正值青壯,應該或多或少參與其中。




——福婆見到照片、甩出手機的反應,與其說是害怕,不如說是虧心。




——對方上來就下重手,一而再、再而三,連“人石會”有了戒備都沒收手,這樣的“勇夫”,不是受激於重賞,就是因為血仇。




事情撲朔迷離,但跟他應該沒什麼關係了,他的結已經解開,過兩天就可以高高興興回老家了。




陳琮一身輕鬆,要說還有什麼小遺憾,應該就是葛鵬了:相識一場,又得金媛媛“救”了一次,也算是有緣聚頭。




這小子,人間蒸發一樣,到底跑哪去了?




***




陳琮還以為,今晚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沒想到,又做夢了。




這一次,不好說是不是噩夢:他被一種難以名狀的擾動驚醒,心慌氣短,煩躁難安。那感覺,很像地震來臨前的動物,想亂跳、想出窩、想上樹、還想拱圈。




他翻身起來,大口喘息、口乾舌燥,窗簾拉得太緊了,一絲光和氣都不透,他大步過去,唰地一聲拉開。




窗外,簡直是一出魔幻現實主義大片。




停車場還是那個停車場,小車大車都趴伏得安穩、紋絲不動,但顏色不對。




整個停車場,不止停車場,視線裡的一切都被裹在湧動著的半透明油彩當中,明明房子、車子乃至路燈、垃圾桶等各類大小物件都是靜止的,偏偏不同的色彩是在遊動、擠壓、碰撞、甚至互相滲透的。




色彩有多種,油黃色、青綠色、黑色、紫紅色,以及來不及細細辨認的其他顏色,色彩的詭異流動帶來了視覺上的假象,會讓人覺得,整個環境也在扭曲、變形。




更妖的是,陳琮可以肯定,這些色彩不是看畫那種平面二維的塗抹,而是三維立體鋪展的,所以色彩行進之際,會隱約出現明暗的拖影。




還有,這些顏色本身也不平靜。




油黃色在晃漾,陳琮就是憑這一點確認自己是在做夢。




青綠色中有霧狀的起伏,黑色中有更黑的雜點以及流動痕跡,紫紅色中又好像有針,極細極長,貫穿其中。




他乍看時覺得,這種多色的混雜頗似梵高的名畫《星月夜》,後來覺得不適,更像《吶喊》,試想想,《吶喊》這幅畫,所有顏色躁動般遊起來撞起來擠壓起來,還向著現實入侵、三維展開,並且每一種顏色內部,都是活的……




色彩狠起來,是能殺人的。




這不止是眼花繚亂,這是讓人的五感運轉都崩盤了,陳琮呼吸急促、心跳過速,開始出現幻聽,甚至會突然驚懼,覺得那顏色鋪天蓋地、即將把自己壓扁。




多虧了突如其來的一聲信息音,彷彿一根自天而降的尖細釣線,把他從那個窒息的大漩渦裡顫巍巍拎釣出來。




陳琮騰一下坐起,大汗淋漓。




這真還不如夢到蛇呢。




顏如玉跟他說話:“怎麼,做噩夢啦?嚇我一跳。”




陳琮轉頭看。




那聲信息音不是幻聽,顏如玉真的在查看手機消息,一張臉被屏幕光映得白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