稚楚 作品

穿孔約定





秦一隅頭一次坐機車後座,前頭還是個小孩兒,心裡多少有點兒沒底,但又覺得特逗,於是他貼近了些,故意問:“哎,我能抱你腰嗎?”




南乙聲音悶在頭盔裡:“你害怕?”




“是啊,我膽兒特小,而且我手不是受過傷嗎?我有那什麼……”秦一隅想了想,“ptsd你知道吧?一上路我腦子就嗡嗡嗡的……”




“我會騎慢點。”南乙啪的一聲合上頭盔鏡片,啟動了車子。




出發前,他小聲說:“你想抱就抱。”




“行,那我可……”話沒說完,南乙一個猛起步,慣性拉滿,秦一隅身子猛地後仰,求生本能讓他猛地前傾,一把抱住他的腰,“我操——”




全黑的機車載著一身黑的南乙,和花襯衫配大黃鴨拖鞋的秦一隅,一個冷靜自持,一個吱哇亂叫。




“你管這叫慢??!”風呼呼刮,秦一隅幾乎聽不見自己的聲音,只能靠喊。




南乙沒回答,安靜地在轉彎時加了速。




“草!知道你會騎了!慢點兒!”




這小子絕對不是新手……




南乙被他逗笑,等紅綠燈時,他低下頭,不經意間瞥了一眼緊緊摟住自己的那雙手,心情有些微妙。




但他暫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去形容。




“你腰真細。”秦一隅冷不丁開口。




南乙又一次猛猛加速。




大下午,太陽正好,紋身店敞著門,周淮正在外頭躺椅上打盹兒,機車的聲音嚇了他一跳,臉上蓋著的《故事會》都掉在地上。




迷迷瞪瞪一抬頭,他就看見帥氣摘頭盔的南乙,以及貓在牆根兒要吐不吐的秦一隅。




“哎你丫別吐我店跟前啊!”周淮拿他沒轍,“怎麼又來了?”




秦一隅吐完,喘著氣直起腰,領著南乙進了店裡,“給你介紹生意來了,手穿的工具呢?”




“給您拿。”周淮沒話說,“你是我活爹。”




店裡工具齊全,秦一隅之前幫周淮看店,紋身刺青短時間入不了門,他又沒有美術天分,只能幫忙穿穿耳洞。但事實上,穿孔這事兒他也僅限於學習,就拿自己練過手,結果體質特殊嘩嘩流血,嚇得周淮不敢把客人給他做。




這次也一樣,周淮連問南乙三遍是不是確定要他做,答案是肯定的。




對此秦一隅頗為得意。




“客人點名了,老闆你就放心吧。”秦一隅在南乙面前坐下,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於是以周淮留在這裡他會緊張的理由趕走了他。




房間裡只剩下他們兩人。




他忽然發現,平日裡總是叮叮噹噹掛滿兩排耳釘的南乙,今天竟然只戴了一隻,很樸素的銀色圓珠,在左耳。




距離近得有些微妙,讓他無法再忽視這張過分漂亮的臉。




南乙額髮本就很長,總擋著眼睛,現在也是一樣,但即便如此,燈光落在淺色瞳孔裡,仍舊顯眼又透亮。淺色瞳仁,微微露白,又配了狹長上挑的眼型,讓他的好看多了許多侵略性。




這一刻秦一隅突然意識到,之前的許多次見面,他都沒能清晰地看全這張面孔。南乙不是戴著帽子,就是眼鏡,也很少直視,好像總在遮掩。




“你為什麼總擋著眼睛?”他忽然問。




南乙愣了一秒,垂著眼,低聲回答:“習慣了。”




他不想細講緣由,說得太多彷彿是一種示弱,這是他最討厭的事。




“可是你眼睛很好看。”秦一隅很直白,甚至差一點脫口而出音樂節的那次偶遇。喉結上下滾了滾,他最後還是沒說。




南乙沒對這句評價做任何評價,只是瞥了他一眼。




他覺得這大概只是秦一隅的善心氾濫。儘管看起來神經兮兮,可這人骨子裡就是個爛好人。




但他這一眼,卻讓秦一隅的思考都變得遲緩。他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始終盯著南乙的眼睛,於是趕緊移開,眨了眨眼,看向別處。看他的高鼻樑,和好看的嘴唇形狀。




犬牙真長,抿唇時也能露出一點兒尖,陷在唇瓣上。




“你在看什麼?”南乙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




“牙。”秦一隅張嘴,上下牙齒磕了磕,撞出清脆的聲響,“你這口牙cos吸血鬼都不用戴假的,咬脖子肯定賊疼。”




南乙扯了扯嘴角:“我可沒這癖好。”




秦一隅笑了,不再看牙,視線稍稍往上,像是突然發現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又一次湊近,鼻尖幾乎快要貼上他臉頰。




“你也有痣啊。”




就在右側臉頰上,兩顆,一顆在顴骨附近,一顆在顴骨下方,很淺很淡的痣,不湊近看都發現不了。




南乙嗯了一聲。




秦一隅笑了,指著自己的左臉,“我也有,咱們這兩顆位置還挺像的,就是我的明顯很多。”




我知道,南乙在心裡說。




而且你其實有三顆,側臉邊緣還有一顆。




說來很怪,他們有許多正相反的地方。




秦一隅的短髮微卷、在陽光下泛著金棕光澤,眼珠卻黑得發亮,所以認真盯著人看的時候,總有種看獵物的神情。而南乙的瞳孔極淺,頭髮卻是柔順而深黑的,學生時代總是蓋住眉眼,有些陰沉。




他們好像取了對方身上最濃烈的特徵,灌注出自己的模樣。




唯獨臉上的痣,對稱在不同的臉頰,位置卻幾乎一模一樣。




靠得實在太近,南乙幾乎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很不適應,於是試圖轉移注意力。




“你是不是忘記正事兒了?”




秦一隅這才反應過來:“對啊,差點忘了,耳洞穿哪兒?”




“右耳耳垂。”




真稀奇。秦一隅發現,這人打了這麼多耳洞,耳骨上都是,這隻耳垂居然空著。




鬼使神差地,他直接上手,輕輕捏了捏。




“這塊兒是故意留著不打的?”




南乙又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