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買房

 “說不定奶奶是這麼打算的。”

 耿致勤搖頭:“你等著吧。除非她羨慕人家有,你小嬸家裡沒有,她說自己掏錢買。”

 “那也可以把這裡的東西拉過去啊。”

 耿致勤恍然大悟:“我怎麼忘了,咱們搬去那邊,這邊的東西就用不著了。你奶奶肯定說,煩煩,你買房我也沒出錢,家裡這些風扇、電飯鍋都給你吧。”嘖一聲,“還得是我媽啊。”

 耿卉卉被她姑逗得咯咯笑,也就是親閨女敢這麼埋汰。

 再說耿致曄和葉煩,葉煩不想操心裝修,耿致曄也不想操心,所以他先用公用電話給房主打個電話,帶葉煩去傢俱齊全的那家。

 那家人在東城,比葉煩和耿致曄離得遠,倆人坐公交車到地方又在門口等十來分鐘,來了一位四十多歲中等身材的女同志。

 女同志到跟前打量一番葉煩,問耿致曄:“你愛人?你們兩口子不像知青。”

 葉煩胡扯:“回城好幾年了。”

 “知青買得起房啊?”女同志撇嘴。


 葉煩:“我爸媽的錢和他爸媽的錢。我家和他家老宅都給他哥和我哥了。”

 “難怪呢。”女同志推開門,院裡荒草及膝,“十多年沒人住。不過牆壁結實,房子不漏水,我經常叫我當家的來看看。”

 大概臨時收拾過,門窗上沒有灰塵,只是顏色舊了,看起來是暗紅色。

 女同志先打開東廂房門,“這邊房子比皇城根下的長一點,三間廂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中間有個衚衕,廂房南頭還有一間空地,以前我們就在空地上種菜種花。不過都是老黃曆了。”

 葉煩進去發現兩間廂房通的,正對房門的外間像招待朋友的客廳,靠東牆是羅漢床,床上有個方几,靠北牆放著一個書桌,書桌後面是書架,書桌和書架上都空無一物。

 外間和裡間中間的牆其實是一個博古架,博古架中間是個圓形門,正對著圓形門靠南牆的是一張拔步床,西邊窗下放著條几,以前可能是放花瓶擺件的,北牆是衣櫃,床上和條几上都沒東西,衣櫃裡肯定也空無一物。

 沒等葉煩問,女同志越過圓形門打開衣櫃,裡面果然是空的。女同志說:“以前是我哥的房間。我哥跟我爹走之前把貴重物品都帶走了。隔壁單間是我大姐的,裡頭跟這個臥室佈局一樣。”

 說是這樣說,她還是打開房門叫葉煩看看。

 房主大姐閨房對面是廚房,房主打開廚房門,說:“鍋被我拿走了。小物件都在,我婆家有,拿過去摔碎了也不值得。”打開櫥櫃,“餐具其實也算老物件,不過是清末的。”指著一些竹編,“也都是老物件。”

 葉煩:“隔壁兩間也可以住人嗎?”

 女同志關上櫥櫃,帶她們去隔壁,“這裡原本是我和我孃的房子。”

 葉煩奇怪她母親怎麼不住正房。

 這兩間房跟對面公子房佈局差不多,但傢俱明顯沒那邊好,那邊像紅木,這邊像榆木,室內小傢俱也多,有寫字的書桌,還有梳妝檯圓凳子等等。

 葉煩掃一眼,傢俱可以用,牆壁也沒有滲水的痕跡,就要去正房看看。

 女同志打開正房,靠北牆是條几,條几下放方桌,方桌兩邊是椅子,跟公子房外間很像。

 葉煩走進去,客廳和東邊房中間是木雕鏤空牆,木牆東邊便是臥房,靠東牆放著拔步床,南牆窗下是書桌和椅子,靠北牆放著衣櫃。

 客廳和西邊房中間也是博古架,靠南牆窗下是拔步床,靠北牆放著大方桌,還有板凳,像是吃飯的地方。西牆是櫃子,像是放家中珍寶的櫃子。

 女同志見葉煩盯著西牆櫃子就把櫃子打開,裡面果然有很多東西。女房主一一拿出都是好東西。真以為我沒見過好東西。我父親還說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賣。家裡的銀勺子銀碗字畫玉佩都不捨得給我留一樣,這些東西值錢的話他們不帶走?你看這個筆筒,隨便往哪裡一塞就帶走了,能佔多少地方。”

 葉煩順手接過筆筒看看。

 女同志:“雕工很好,可是哪能跟玉比。”

 葉煩心說,出自名家之手的竹雕比上好的玉貴,文物有時候貴不止貴的材料,還貴在人文歷史。不過葉煩可不想點明這些,還給她便無聲地笑笑。

 女同志以為葉煩不愛聽她絮叨:“不說這些。看著給個價吧。我也不騙你,屋裡的傢俱和我哥我姐房裡的都是紅木。我房裡的不值錢,送你了。”

 葉煩:“你說個價。我開價你肯定罵我。”

 女同志問:“你覺著多少錢合適?”

 葉煩伸出兩根手指。

 女同志驚呼:“八千?你知道光這些傢俱就值多少錢嗎?”

 葉煩笑著點頭:“聽老一輩說過。可是東西有人買他值錢,賣不出去黃金也不值錢。就說六零年,一兩黃金能換幾斤米?現在又能換多少米?”

 女同志不禁嘆氣,因為葉煩說得有道理。

 “可是我等著用錢啊。”

 葉煩:“兒子娶媳婦?”

 女同志點頭。

 葉煩不禁問:“娶媳婦你還賣房?”

 “我婆家有房,比這邊寬敞。公婆不在了,我妯娌要出國,說給他們一家六千塊錢,房子歸我。”

 葉煩問:“房產誰的名?”

 “我當家的名,公婆叫我們兩家住,不給錢她不走,我也不能攆人啊。”

 葉煩:“叫你兒子和兒媳婦先領證住單位宿舍啊。你不打算出去,他們一家熬不過你,你沉得住氣的話,三千塊錢能把人打

發。對了,再叫她和她丈夫陪你公證,省得在外面混不下去回來賴上你們。”

 女同志笑道:“你替我出主意也得加點。”

 “娶兒媳婦哪用得著那麼多錢啊。”葉煩繼續說,“不如說房子破舊,就賣五六千。剛才不是說你爹沒給你留好東西,我把錢給你,你可以去舊貨商店買,一百塊錢就能買到一塊好玉啊。等你老了誰孝順你你給誰。這個時候把錢都用到兒媳婦身上,以後住在一起鬧矛盾說不定還讓你滾。”

 女同志依然搖頭。

 葉煩嘆氣:“你家這些紅木傢俱不值錢。我妹之前淘幾件,我媽都要給她扔了。要不是家裡不寬敞,還有倆孩子,一個男孩一個女孩,不能住一起,我們也可以再撐兩年等我愛人單位分房。”

 女同志詫異:“還有妹妹?”

 葉煩點頭:“我愛人也有妹妹,二十來歲,都沒對象。不然我們不用搬出去。”

 全程沒說一句話的耿致曄開口:“去後面看看?那邊正房五間,雖然沒傢俱,房子沒這邊收拾的好,可是一萬二能拿下。”

 女同志以為他故意這麼說,不禁想笑:“怎麼跟買菜似的還貨比三家?”

 耿致曄問:“你出嫁前都在這邊?那你肯定認識後面那家。”然後說出對方的名字。

 女同志愣了一下。

 耿致曄見狀知道她認識。

 女同志認識,不久前還碰到那家老太太,說後悔二十年前沒跟她爹她哥她姐一起出去。女同志對以前在首都燒殺搶掠的洋人沒好感,死活不出去,她父親才把房子和房子裡的破爛留給她。

 女同志:“那家老太太要走?”

 耿致曄點頭:“東南角也有一家要賣。說他家有海外關係,萬一革命死灰復燃,他又要受罪。你以前也遭過罪?”

 女同志搖頭:“我家老頭子精明,說當家做主的是無產階級,建國初期為了穩定政權也會優待工人,就把我嫁給一個工人。我公爹祖上是手藝人,房子是一點點攢的,不是剝削勞動人民得來的,又因為家裡幾個兄弟姐妹人口多,那十年左鄰右舍都不敢欺負我們。”

 葉煩:“我們也不瞞你,買了大房子以後兒子結婚也省得買房。”

 女同志公婆的四合院光正房就有五間,將五六千塊錢賣掉,誰信呢?”

 葉煩:“不是著急給你妯娌錢嗎?你妯娌問起著急用錢不可能賣高價。除非巧了,對方也特別著急。”

 作者有話要說

 這不是要買房了嗎?所以不要著急啊,葉煩煩一切都會有的!

 葉家人都沒想到葉煩工作帶孩子還能考上京大,所以親眼看到通知書的時候都是又驚又喜,就沒人在意耿致曄上次過他到國防大學進修兩年。

 陶春蘭要給葉煩加餐,可是菜市場的肉限購。葉緊和李明月便騎車去買烤鴨和燒雞,半道上經過菜市場,又買一個大西瓜。

 午飯後,耿致曄說不放心大寶和二寶,陶春蘭不得不放女兒女婿回去。

 路上,葉煩問耿致曄:“我們買房吧?”

 耿致曄:“於姨說什麼了?”

 “跟她無關。京大附近有高中有小學,我們搬過去,於姨送二寶,大寶可以跟犇犇一個學校。”葉煩算一下,“不需要很大,三間正房,中間當客廳,於姨住一間,我們一間,東西廂房一間做廚房,一間改成大寶的臥室,一間改成二寶的臥室。小勤和卉卉週末回去跟二寶一個房間,犇犇嫌他姥姥家人多也可以跟大寶睡一間。四合院南邊也有屋子,正好放雜物。”

 耿卉卉和耿犇犇是爺爺奶奶帶大的,他們更喜歡耿家,到姥姥家有點像客人的感覺不自在。

 耿致曄:“我們有那麼多錢嗎?”

 “東城西城的房子貴,那邊便宜,老師多,單位分房,導致民房不好出手,也不如這邊繁華,我算過,六七千塊錢能拿下。”葉煩又認真想想,“房子維護的很好,傢俱齊全,還是好木料,最多一萬。你這些年的工資我沒動,用不完。”

 耿致曄道:“那就買吧。大寶和二寶在這邊上學,你去京大住校,經常十天半月見不著你,於姨管不住他倆,很容易變歪。”

 “那你和犇犇帶著大寶二寶先看看地段?有人問你就說知青返鄉沒房子住,聽說附近有人賣房,可是衚衕七繞八拐,你好像迷路了,然後反問誰家賣房。”

 耿致曄差點沒把住把頭:“連應對的理由都找好了?可真能沉住氣!你幹嘛去?”

 “送你

後媽回孃家。”

 耿致曄搖頭:“葉煩煩,你覺著我信嗎?我不是你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計劃,計劃,不一定能實現。”葉煩掐他的腰,“好好騎車!”

 耿致曄無奈地嘆了口氣:“可以不管你又想幹嘛,但有個前提,別把自己搞進去。”

 “我又不傻。”葉煩失笑,“去商店,給你們買幾個遮陽帽。”

 嘴上說幾個,葉煩買了八個,一家老小一人一個。

 大寶和二寶拿到遮陽帽就叫耿犇犇出去買冰棒。

 耿卉卉原本嫌熱,有了帽簷很大的遮陽帽,蹦蹦跳跳跟他仨一起去。於文桃說:“大學生了,還跟小學生一樣。”

 耿致勤:“大學生就要穩重啊?媽,你年齡大了就要像個老人一樣嗎?”

 於文桃想說她不老,可是她領幾年退休金了啊。

 葉煩:“要不要跟小勤去商店買點東西?我們明兒從這裡坐車直接去客運站?”

 於文桃問:“真去啊?”

 “你跟我住半年,不叫你兄弟看看你黑了瘦了嗎?”葉煩問。

 於文桃想說他們瞭解你,你不至於虐待我。可是兄弟姊妹一直很擔心她,於文桃起身戴上遮陽帽:“我去供銷社看看。”

 葉煩給耿致勤使個眼色,等於文桃回房間拿錢,葉煩小聲說:“你問問主任三蹦子租不租,租一次多少錢,租一個月多少錢。”

 耿致勤:“什麼時候租?”

 葉煩:“早上供銷社拉菜拉貨吧?那我們下午四點用,八點之前還回去。”

 耿致曄挑眉,葉煩煩想擺地攤不成?

 葉煩是這麼計劃的。

 翌日上午,耿致曄在家帶孩子,葉煩和耿致勤陪於文桃到於家村,於文桃去她兄弟家,耿致勤帶著葉煩在村裡閒逛。

 村裡逛一圈,倆人就下地,看看河裡有沒有水,地裡莊稼長勢如何。

 不久前於家村包產到戶,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地都很愛惜,地頭上都不捨得空著,葉煩根據於文桃孃家人口算一下,地頭上種的菜吃不完啊。

 於文桃跟弟媳婦嫂子在屋裡聊天,於家男人就在外面抽捲菸,於家男人看到葉煩回來立刻把煙熄滅,擔心燻到葉大小姐。

 耿致勤的小舅還叫他小女兒回屋搬凳子。

 葉煩等凳子搬過來,就坐到幾個便宜舅舅對面,問:“家裡的菜夠吃嗎?”

 耿致勤的幾個舅舅以為葉煩跟他們聊家常,指著爬滿整面牆的豆角子說:“吃不完!”

 葉煩笑道:“我看河裡有水,有魚有螃蟹嗎?”

 耿致勤大舅:“魚刺多,螃蟹沒什麼肉,都沒人吃。你問——你想吃啊?”說著話就起來,“那我去借——”

 “等一下!”葉煩叫住他,“回頭你問問村長能不能抓河裡的魚拿去賣。只抓大魚,還有河道兩邊淤泥裡的螃蟹。村長說那是大家的,吃可以不能賣,就算了。”

 於小舅:“你又回供銷社上班了?”

 於文桃這個時候從院裡出來,說葉煩考上京大。那語氣跟自己考上一樣。

 於家眾人腦袋懵了。

 許久,他們才回過神,想笑又想誇葉煩,一時間說不出話來。於文桃嫌她兄弟們沒出息。她剛才在院裡也聽到葉煩的話,就叫她大哥找村長問問。

 村長確實說河是大家的,他不能做主。可是又希望於家的生意能成,以後大家跟著於家人進城賣菜,就說下午給他答覆。

 於大舅走後,村長叫他兒子找小隊長,再把村裡說話有用的長輩叫過來。眾人想到“包產到戶”是於文桃的兄弟們攛掇的,村裡真把地分了,鎮政府也沒人來阻止,就覺著這次也可以聽於文桃兄弟的。

 當天夜裡,於文桃的兄弟們睡到自然醒就起來抓螃蟹。

 覺少睡不著的老人提著煤油燈跟過去幫忙。

 上午,於家小輩下大網抓魚。午飯後,於文桃的弟媳婦和嫂子摘豆角薅菜,整理出四大筐。

 四點半,葉煩騎著三蹦子過來稱菜稱魚稱螃蟹,然後全拉走。

 葉煩沒去供銷社,也沒去菜市場,而是把車放在一個不起眼又有很多老年人的衚衕口。耿致勤和耿卉卉早就等在那裡。

 這個地方是葉煩上午特意找的。

 大概三個女同志沒什麼危險,在衚衕陰涼處乘涼的大爺大媽都敢上前詢問價格。

 葉煩和耿致勤以及耿卉卉都不像窮人,也

沒法說自家沒錢,就說幫鄉下窮親戚賣——村裡今年包產到戶,他們分到一段河頭,在河頭上種菜,拉網養魚和螃蟹。

 大媽們都是人精,在自己地盤上也沒什麼顧慮,直接問:“閨女,這些東西全賣了,你能賺多少?”

 葉煩:“去掉租車錢,三成!”

 “那不多啊。”

 葉煩:“親戚辛苦種的,我家又不缺錢,要人家這個錢幹嘛啊。”

 “在哪兒工作啊?今兒可不是週末。”言外之意沒工作還敢說自己有錢,糊弄老太太玩兒呢。

 耿卉卉嘴巴快:“我嬸是京大學生。”

 “京大”的學生可比菜稀罕,在遠處看熱鬧的大爺大媽都過來詢問葉煩幾歲,結沒結婚,想找個啥樣的對象。後來知道耿致勤和耿卉卉也是大學生,三人還是一家人,大爺大媽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可能覺著買葉煩的菜孩子吃著聰明,都叫葉煩給他們稱一點。退休金高的就買魚買螃蟹買菜,退休金少的就買茄子豆角子。

 六點半菜就賣光了。

 遲了一步的大媽問葉煩:“閨女,明兒還來不?”

 “明天有菜有瓜,不一定有魚。”葉煩道。

 大媽:“還是今兒這個點?”

 葉煩點頭,大媽很滿意,遇到街坊四鄰就說那個大學生明兒還來,咱們別去菜市場,菜不新鮮,不許咱們挑揀,賣菜的職工還跟大爺似的,比大學生還架子大。

 葉煩把車還給供銷社,供銷社新來的主任問:“在哪兒賣的?這麼快啊。”

 “不是這附近,不會搶供銷社生意。”葉煩始終沒說在哪兒擺攤。

 供銷社新主任也會做人,就沒繼續問:“可以直接進村收菜?”

 “都改革開放了,怎麼不行啊。”葉煩防著上面來人問起此事,主任推到她身上就沒有直接回答,“您再仔細研究研究改革開放政策。”

 主任好氣又好笑,葉會計真是個泥鰍,嘴裡沒一句實在話。“什麼都能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