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月半 作品

第 51 章 小姑子來了


 劉桂花和葉煩一樣清楚,莊秋月一直不怎麼支持苗苗備考。劉桂花也知道苗苗多努力。她每次看到兒子偷懶都會說,人家苗苗比你成績好,還比你用功。廖苗苗也沒少跟劉桂花說,她一定要考上,讓她媽另眼相看。

 結果就這?

 劉桂花想象一下都覺著窒息,何況當事人。

 難怪苗苗不想活了。

 劉桂花拉住葉煩:“咱得想想辦法。苗苗今年虛歲才十六。這麼小的孩子,如果——不管莊秋月以後會不會後悔,反正叫我不管不問,我肯定良心不安。”

 葉煩心說,誰不是啊。

 活生生一條人命。

 葉煩問耿致曄:“你怎麼看?”

 耿致曄:“老廖那邊我來想辦法。其實老廖問題不大。他跟苗苗發生衝突,我就叫老牛或參謀長休假,讓老廖頂一下班。現在陽曆二月份了吧?到七月還有五個月,多排幾次班過去了。主要是她媽,怎麼把她跟她媽隔開。”

 劉桂花不禁點頭:“這點最重要。葉會計,你勸苗苗洗胃的時候我和她媽在外面,莊秋月還說小小年紀那麼大脾氣,以後誰受得了。”

 耿致曄問:“是不是不知道苗苗因為什麼自殺?”

 葉煩:“知道也沒用。她認為幫苗苗改志願是為她好,不希望她畢業後下鄉種地。”

 劉桂花皺眉:“可是苗苗都不想活了啊。”

 葉煩嘆氣:“苗苗不是沒死嗎?莊秋月可能以為苗苗故意嚇唬她。她還有可能認為紅薯上面那點老鼠藥毒不死人。”

 “那是因為我沒用毒/鼠強!”劉桂花說實話,“要不是因為我家那倆調皮,我擔心他們不小心碰到,然後不洗手就吃飯,今天苗苗真有可能過去。”

 葉煩又說:“老一輩常跟我們說,我吃的鹽比你吃的米多。莊秋月也這麼想的話,她會認為苗苗不識好歹。鬧脾氣鬧進醫院,害她丟臉。”

 劉桂花頓時想罵人:“這話叫你說對了。她真說過這輩子沒這麼丟人過。我——我竟然還勸她別跟孩子計較。幸好你把苗苗勸住了。要是死無對證,苗苗得多冤啊。”

 耿致曄:“嫂子,我有個辦法,可能需要你費點心。”

 “我沒事!”劉桂花不假思索道,“我家小草會洗衣服會做飯,我可以一天到晚去廖家盯著她倆。”

 耿致曄搖頭:“不用那麼麻煩。苗苗以前不是經常跟你去食品廠給煩煩搭把手?週末叫小草把苗苗叫你家去,平時叫她跟你去食品廠看書。這事煩煩不方便出面。”

 劉桂花問葉煩:“咋了?”

 葉煩明白耿致曄為什麼這樣說:“苗苗中毒是我發現的,也是我做主把她送去衛生院的。耿致曄在部隊都知道了,咱們周圍鄰居肯定也知道苗苗出事了。現在不知道是自殺,以後也會知道。莊秋月要面子,屆時會不會怪我多事?再說高考,苗苗不說莊秋月也能想到苗苗問過我的意見。這些事加一起能給我好臉?”

 “哪跟哪兒?”劉桂花不禁說:“你也是希望苗苗出人頭地。要這麼說,苗苗和小山複習用的課本資料還是耿團長找的呢。”

 葉煩點頭:“對啊。我和耿致曄不支持,苗苗沒法備考,不就沒今天這事了嗎?”

 “簡直不講理!”劉桂花忍不住罵一句“娘”,“她不是上過學?怎麼還不如我這種沒進過學校門的?”

 葉煩:“她要是你,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還不敢偷偷改志願了呢。”

 耿致曄點頭:“仗著認識幾個字就覺著自己什麼都懂。誰說農學就要下鄉?無知!”

 劉桂花不禁問:“不需要啊?”

 耿致曄:“下鄉也是跟之前下放到島上的專家一樣,嘴上指點農民。島上那些專家最近半年都回去了吧?聽說有的進了事業單位,有的回學校,有的繼續搞科研。”

 劉桂花想起來了:“就是教山西大隊社員種樹的專家?人家之前還沒工資?”

 耿致曄:“工資停了。不過聽說會補發。我二嫂母親的工資停了幾年,她一回到原單位就補齊了。”

 劉桂花問:“比普通工人多吧?那幾年下來不是很大一筆?”大概算一下多少錢,劉桂花又忍不住罵莊秋月,“學農不就髒點辛苦點,咋就不好?幹啥不辛苦?當老師天天吃粉筆,當醫生要值夜班。哪個農民需要隔三差五值夜班啊。”

 葉煩:“嫂子,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暫時先這樣?”

 劉桂花想起她的水桶扁擔,兒女還在家等

她:“先回家。我煮點米粥給苗苗送去。葉會計,你離得近,不方便過去平時也盯著點。不能叫孩子在咱們眼皮子底下出事。”

 葉煩點頭:“耿團長,回家還是回部隊?”

 “回部隊告訴老廖。”耿致曄說著話就轉身回部隊。

 劉桂花拉著葉煩往反方向去:“你咋發現的?”

 “二寶說的。”

 劉桂花腳步一頓,又邊走邊問:“二寶?”

 葉煩把二寶說的“遺言”大概說一遍,又說:“我當時還奇怪,莊秋月不讓苗苗備考,苗苗到我家哭的跟劉備似的都沒說過死,怎麼一時沒收到通知書就想不開了呢。”

 劉桂花忙問:“是不是那次?苗苗找我,叫我找她媽說說?你教她那麼說的?”

 葉煩點頭:“在莊秋月看苗苗又不是你。”

 劉桂花不禁問:“你說回頭我叫苗苗去我家,她會不會認為我多管閒事?”

 葉煩:“會認為你小心過頭,苗苗沒那麼脆弱。”

 “那也分什麼事!”劉桂花驚叫,“關係一輩子的大事,我們大人都受不了,何況一個孩子。”

 葉煩:“嫂子,小聲點。”

 倆人走得快,劉桂花抬起頭才發現到山西大隊路口。此時正值飯點,路口沒什麼人,劉桂花鬆了一口氣,慶幸不用費心糊弄。然而等到家屬區,很多人在外面,包括大寶二寶。

 葉煩剛到廖家門口,大寶就跑到他媽跟前問:“萬姨說你去醫院了。媽媽,去醫院幹嘛?媽媽,哪裡不舒服?”

 “媽媽沒事。”葉煩朝萬思芹看去,萬思芹在葉煩家門口,見狀就過去幾步,解釋自己也是聽山西大隊社員說的。然後萬思芹又問葉煩出什麼事了。

 葉煩半真半假道:“苗苗最近壓力大,沒好好吃飯,昏過去了。”

 萬思芹想不到苗苗敢自殺,便信以為真:“難怪你們那麼著急。沒事吧?”

 葉煩:“沒大礙,在醫院輸葡萄糖。我去教大弟和小妹給她做些吃的?”

 萬思芹點頭,然後轉身對大家說沒大事。

 劉桂花朝衚衕口看去:“大寶,我的水桶和扁擔呢?”

 大寶:“小山哥和小草姐拎回家了。”

 劉桂花笑道:“還算他們懂事。葉會計,有啥事你——”看到葉煩給她使眼色,“大寶,二寶,你倆先回家。我和你媽去給苗苗做點吃的。”

 大寶點頭:“媽媽,快點啊,鍋裡的饅頭都涼了。”

 葉煩衝兒女擺擺手,就對廖家兄妹二人說:“進屋!”

 廖大弟看得清清楚楚,姐姐沒有昏過去,所以到屋裡他就問:“葉阿姨,我姐到底咋了?”

 葉煩:“你姐吃了老鼠藥,不想活了。”

 兄妹頓時嚇傻了。

 葉煩:“我接下來說的話,你倆記住,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廖大弟下意識點頭,神色十分不安,“你,你說,我聽著!”

 葉煩:“其實你姐原本能考上大學。你媽偷偷把她志願改了——”

 廖小妹不禁說:“我知道。媽媽說為姐姐好。姐姐氣哭了。”

 劉桂花又想問候莊秋月八輩祖宗。

 既然知道,葉煩便不再廢話,直接問:“大弟,你喜歡什麼,是當醫生,還是當老師?”

 廖大弟:“我想向耿叔叔一樣當個什麼都懂的軍官。”

 葉煩:“最厭惡什麼?”

 “老師!”廖大弟受不了老師把“不好好學習,將來只能幹嘛幹嘛”掛在嘴邊。

 葉煩:“假如你能考上軍校,你媽偷偷把你志願改成師範,還說當兵危險,當老師安穩,你是不是也想死?”

 廖大弟代入自己,受不了,“我不會吃老鼠藥!”

 劉桂花點頭:“對!死也要拉著你媽一起死!”

 葉煩呼吸一頓,無奈地說:“嫂子,先別說話。大弟,殺人犯法,不能這麼幹。何況你媽沒了,你讓小妹怎麼辦?”

 廖大弟沒想過跟他媽同歸於盡,可能莊秋月平時太厲害,導致廖大弟沒這個勇氣:“葉姨,我不會的。”

 葉煩:“你姐姐朋友以前經常找她玩,現在不好好活著,以後考遠遠的不回家。小妹,我說的這些可以不告訴你媽嗎?”

 小妹膽小,不敢欺騙媽媽。

 葉煩見她一聲不吭:“小妹,你喜歡當老師還是當醫生?”

 “我喜歡唱歌。”


 葉煩笑道:“那完了。在你媽眼裡唱歌屬於下九流。還不如你姐學農。就算你媽表面上支持你,等你考音樂學院的時候也會偷偷改你的志願。”

 廖大弟忍不住問:“唱歌也能考大學?”

 葉煩點頭:“當然可以。像冼星海先生就上過音樂學院。”

 劉桂花問:“小妹,你不幫你姐,你媽就會用這樣的辦法對付你。別覺著我嚇唬你。”

 現在高中初中都是兩年制,葉煩算算時間:“假如苗苗年後七月份考上大學,四年後畢業,正好大弟考大學。到時候你媽要說,不聽我的話我不給你生活費。大弟,你可以找你姐要。寒暑假也可以去你姐那裡。小妹,你也是。大學生待遇好,一畢業就能分到房。你倆被你媽趕出去也不用擔心變成乞丐。”

 大弟和小妹眼睛一亮,像是看到希望。

 葉煩:“所以幫你姐也是為了你們自己。”

 劉桂花心說,葉會計真會說啊。

 葉煩:“小妹,可以答應我了嗎?”

 廖小妹點頭:“我不告訴媽媽。”

 廖大弟:“我們就當不知道姐姐怎麼了。”

 葉煩笑著說:“不用給你姐做飯。”

 劉桂花立即說她回家煮粥,一會兒送去衛生院。

 廖大弟忍不住說:“謝謝劉姨。葉姨,謝謝你跟我們說這麼多。”

 葉煩又補一句:“你媽回你姐不懂事。你倆就當沒聽見。千萬不能附和。聽不下去就出去,或者回屋看書寫作業。”

 廖大弟和廖小妹點頭。

 葉煩問:“做飯了嗎?”

 廖大弟搖頭:“我媽說煮麵條。菜洗好了,水也燒好了,我不會和麵擀麵條。”

 出了這種事,葉煩也擔心倆孩子在家胡思亂想:“去我家吃吧。”

 他倆不好意思,下意識看劉桂花,詢問她的意見。劉桂花一手拉一個。葉煩在後面鎖門,然後又把廖家籬笆院門關上。

 大寶和二寶在客廳等媽媽,快睡著了。聽到腳步聲,兄妹倆起來就往外跑:“媽媽?”

 葉煩:“來了。小妹和大弟中午在咱家吃。你倆帶他倆洗手。媽媽去做菜。”

 葉煩在衛生院很久,爐火都不旺了,幸好帶魚熟得快。葉煩把魚做好,又把雞蛋和蒜搗到一起,淋上香油,就去拾饅頭。

 饅頭沒涼,但也不燙了。晚回來半小時,葉煩都要熱饅頭。

 葉煩端著菜和饅頭到客廳,就把玻璃水杯拿出來:“大弟,小妹,喝開水將就一下。我實在沒力氣煮湯。”

 兄妹倆一起點頭,又向葉煩道聲謝。

 飯後,兄妹倆幫葉煩收拾碗筷,擦桌子掃地。看起來很熟練,在家沒少幹。

 葉煩心說,莊秋月在這方面比我會教孩子。可是攤上考學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就犯糊塗呢。

 葉煩實在無法理解,乾脆不想。

 因為學校放假,大弟、小妹、大寶和二寶都不用上學,葉煩就讓他們四個在屋裡玩。

 大弟和小妹沒心情玩兒。大寶和二寶以為他倆擔心廖苗苗,就安慰他倆說“媽媽不騙人。媽媽說苗苗姐沒事,苗苗姐肯定沒事。”

 大弟留著倆陀螺也沒啥用,前些天就送給大寶一個。葉煩把陀螺找出來,把桌椅板凳都拉到牆邊,空出很大一片地方,讓他倆打陀螺。

 葉煩又讓二寶和小妹回臥室看連環畫或者翻花繩。葉煩自己嘴上說拾掇菜園子,其實在院裡盯著隔壁。葉煩都盯困了,廖家門口出現一輛三蹦子,開車的人是廖政委,車上只有廖苗苗。

 廖苗苗對她媽那麼失望,應該懶得跟她吵鬧。要是苗苗沒說什麼,那就是莊秋月依然覺著苗苗不懂事,不想跟她坐一輛車。

 親母女至於計較那麼多嗎。又不是她和趙茹萍那種特殊情況。葉煩估計莊秋月還要一會才能到家,就放下鋤頭去隔壁問:“廖政委,苗苗怎麼樣了?”

 廖政委張張嘴:“我——葉會計,大恩不言謝。以後你家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葉煩搖搖頭沒接這話,見苗苗沒什麼精神:“苗苗,你先休息,我和你爸說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