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打情

分析的這樣頭頭是道,當真以為替他好姐姐打算?

啊呸,可千萬別信他嘴上那套,實則,他一點兒也不著急,更莫論替他好姐姐打算。

夫人?填房繼室?做夢呢吧。都是他那不省事的娘日夜拱火燒的,他那娘就是個做夢想屁吃的瘋癲貨!

提起這事兒就想罵那瘋婆子。

合著現在待遇也不差,老實做個能撈會賺的姨娘不好嗎?非攛掇她往不相干的上頭想。

夫人夫人,蠢婦們成日裡算計名分。有了饅頭想肉,有了梯子想上天。還想妃子娘娘呢,還想皇后呢。

還扶正,她高盼兒指著臉扶正呢。吃燈草灰,放輕巧屁,這事絕不是這些娘們想的那樣簡單。

那姓周的都定下了,這姐姐還矇在鼓裡做夫人夢呢。

所以他什麼都知道,卻嘴嚴的撬不開。姐姐長姐姐短,只是不吐口。

他偏不直接道明,他曉得高盼兒滿眼、滿心、滿腦、滿腹、乃至整個人生充斥著夫人夢。

忽喇喇的告訴她做不成,猶如拿刀開她天靈蓋。戳破這夫人夢,她會瘋會死,這壞人他不做,這實話他不說,他只是在試探。

果然,這婦人離瘋魔也不遠了,那就更不能說了,有夢且做著吧。

搖著扇子,咕嚕嚕在真兒身上轉著眼珠子。

那真兒也不畏,低眉頷首,一雙玉手把個帕子來來回回的絞,還不忘拿眼橫他。

哎呀,這冤家!正好撞在他玩味十足的眼神中,登時小鹿亂撞,紅霞滿面。

他橫她,她剜他。

眉來眼去,打情罵俏,目光痴纏。情慾在壓抑中膨脹,好一個郎情妾意。

沉浸在悲傷中啜泣的婦人渾然透明,看不到,聽不見,這場面好不滑稽。

只見那高鵬舉端著盞,目光越過他哭泣的姐姐,只顧拿眼調情。

“譁”一個沒注意,茶潑了,盞落了,衣潮了……

“噗”真兒忙咬唇憋笑,高盼兒回神,盯著他看,這一幕撥雨撩雲方止歇。

他也笑,猥瑣油膩。“呼啦”收了扇子,給高盼兒遞過帕子。

“可聽說南遷的事?外頭瘋傳,天家要南遷,姐夫這兒可也聽到些言語?”

“南遷?為什麼要南遷,往哪遷?我不走,這偌大的房宅田土,說丟就都丟了?天家想一齣子是一齣子呢。甚南遷,我沒聽過。”

定定賭氣又說:“我不管,管他南遷北跑,我只要坐穩我的夫人。”

“少扯沒用的,快些張羅扶正的事才是要緊,要緊。”

“榆木腦袋死沒用的愚婦!”

高鵬舉竟指著鼻子罵了起來,膽兒肥了呀。

“打仗,知道什麼是打仗嗎?還惦記你那一畝三分地,甚夫人、宅院、細軟、頭面,打起仗來都是一堆灰。狗屁的南遷,就是逃跑、逃難。”

“還房子呢,房子要緊還是命要緊?敗家哭喪蠢出天的婦人!”

高盼兒也不甘示弱,立刻回罵過去。

“瞧你那貓叫身子抖,縮頭縮腦的烏龜王八樣兒。少糊弄我,端公打令牌嚇鬼呢。”

“當我這不知,咱們這兒可是天子腳下。他打隨他打的唄,再怎麼也打不到天子腳下,咱們只管受用咱們的,我瞅著安全的很呢。”

“那你守在這兒,守著你的宅院,安穩做你的夫人,我們走。北狄要把你蒸煮煎烹,自有天命。”

“啊!”高氏猛然跌坐,心似墜入無底洞,慌的手足無措:“這樣說可是真的了?怎、怎地就打仗了呢?那、那這兒呢,滿城權貴呢?又是和誰呢?”

“和誰?北狄,知道北狄嗎?”他瞟她,高盼兒茫然的搖頭。

高鵬舉越發氣惱,瞧她蠢豬頭的樣子就來火,繼續說道:“他們是人嗎,不是!是狼是狽是禽獸,豬狗都比他們強上百倍。”

“吃生肉和人血的,凡攻城第一日降,不殺。第二日殺一半,到第三日管你降不降,全部………”眼睛一瞪,做了個殺雞抹脖的動作。

“屠城!”

“啊!”高盼兒掩口驚呼。

啊,啊你個頭。

“這是好的,被他們活捉了,壯丁殺了血混著草料餵馬,凡嬰孩支大鼎烹炸。婦人就更慘,姦淫擄掠,沒一個能活著出來。過境之處,雞犬不留,寸草不生,掃帚都要剁三刀,真真鬼見愁。”

“有能耐的都逃,跟著天家跑到南邊再立個朝廷,早早的在南邊造房子留後路。所以我才問你,我的親姐姐呦,忙點有用的吧。你要聽到風聲,千萬提攜咱們,讓姐夫帶咱們一道南去。”

“我不懂,你又懂。”

高盼兒哪裡肯認輸,甚正事,她心中做夫人才是正事,是天大的事。

梗著脖子抬起槓來:“我就不信,恁多王孫公子,天家總不能不管。怕什麼,天塌下來有個兒高的頂。”

“再說了,我還有我男人,他總不能棄我不顧。再再說了,打了嗎?在哪呢?遠著呢。少繞圈子,今兒無論如何,也得把這事提到你姐夫面前。”

我可去你的夫人吧,那是腦袋嗎?那就是個草包!

“現時是沒人頂。真個急死人,你怎麼就聽不懂呢。”

高鵬舉氣的站了起來,指鼻子數落。

“朝廷連年的納貢,英賊在還能抵禦一二。打他死了,各個草包,已然強弩之末,眼看就要打過陽山關。到那時,天家在不在都都可知。還夫人,做你的春秋大夢,命保不保都不一定。”

“虧你還讀過書的,‘傾巢之下,焉有完卵’。一個戰敗國,談甚體面尊貴,咱們都是階下囚,還夫人,狗屁的夫人!天爺呀,常言‘頭髮長見識短’,誰想你痴蠢成這樣!”

“合著你不管男人是誰,你只要做夫人。北狄給你皇后做,你也願意嘍?”

“我……”被揭了老底,高盼兒一時語塞,單要嘔他:“怎麼不願意,一百個願意、我成了皇后,你就是國舅爺,還是我拉扯你。”

說著說著,姐弟兩竟叨登起來。

原他們的話題裡,或是錢或是銀子,或是害人,離開了錢眼都無話可說。

誰承想,今日格局大起來,為數不多的國事探討,竟吵的不可開交。

更荒唐的是,國家存亡之際,公然要做亡國奴。還要做皇后國舅,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姨娘,姨娘。”外頭有人喊:“爺來了。”

哎呀,窗扇裡看,果然石青色袍子,鐵著臉已然入了院門。

“莫說,莫說。”

大驚失色,大白天見了活閻王一般,忙忙收起那副醜妒嘴臉,收斂妝容,親熱的迎上前去服侍。

“聽說你外去忙公,固本的松茸野雞子湯煮上了,我打發人去取。嚐點子,沒的熬的臉蠟黃。”

“大白日關門做什麼,有甚見不得人?”

冷麵閻羅向來沒好氣,才不管她溫柔體貼。

什麼孃家人不孃家人,壓根沒給高鵬舉眼神,當著所謂‘大舅爺’的面兒,扭頭就罵。

“上不得高臺盤的東西!”

高盼兒被狠狠的落了面子,麵皮兒一陣白一陣紫,蚊子嗡嗡似的。

“才和我兄弟憶起先夫人,這樣的時節她最會消遣,擺弄各式蓮子茶湯。落了幾滴子淚,怕人看見說,才、才關了門。”

“哼!”周彥邦的氣焰一下子落了。

趕緊的趕緊的,見他不計較,趕緊上前。卸袍挽袖,脫靴把盞,親捧奉上。

“日頭裡走乏了吧,今歲天燥的很。這是第二泡的金駿眉,快解解暑氣。”周彥邦不過是略溼溼口。

見他手一抬,又趕緊的接過茶盞,溫熱的帕子又遞過去,低聲柔語,好不貞靜賢淑。

再瞧高鵬舉,躬身候著,諂笑賣乖,屁股後頭顛顛兒的跟著。結結巴巴,吞吞吐吐,冒出一個字。

“爺……”

“嗯。”瞧了他一眼,鼻腔裡哼出一聲,算是回應了。

剛才還赫赫有名的‘高太歲’,自封的舅爺,及到眼前,他敢叫姐夫嗎?

不敢不敢,只顧訕訕的諂笑,屁都不敢放一個。

死沒用的行貨子,高盼兒心中暗罵。剛才嘴頭子厲害呢,見了正主怎地啞了。讓你說的,你倒是快說呀。

“這是北地新採的參,鵬舉特特尋來孝敬。你才來,說是找爺有話說,是吧?”

高盼兒一邊給周彥邦揉著膀子,一邊給高鵬舉使眼色。

說呀,快說,眼神裡都是焦躁。

好,說,我說。

“爺朝廷柱石,千萬愛惜身子,有我能做的,只管叫我面前吩咐便是。既您忙,我不叨擾,告退告退。”

我說你孃的狗肉腿!腳底抹油,溜也。

高盼兒的目光追逐他,似要殺人。短命的殺才,你怎麼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