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三百零七章 歸家

棺材鋪面雖說舍的都是薄板材,可不光一文錢不收,還要貼抬錢埋錢。裡外裡板材二兩,抬埋人工二兩,發送一位就要四兩!

毫無進項,可是個無底洞。

義冢倒是現成的,可也要僱人看守,總歸要貼補飯錢工錢。

濟慈堂老弱多,吃住穿自不必說。病了痛了,尋醫問藥,樣樣都是錢。

寄孤院?哎,上到總角的孩子,下到沒出月的嬰兒,哭的叫人心碎。總不能看著她們餓死,僱奶口又是一筆錢。

這幾項林林總總算下來,一年少說少說還要一百兩。雖說開放貿易,可這偏僻的集鎮,百姓都不富裕,能收上來幾文稅錢。

都講大人會治理,可沒銀錢如何施展抱負,也是有心無力。哥哥的難處,她看在眼裡記在心裡。

父親給的保命箱子,黃白越來越少。眼下要置辦老人孩子的衣裳,少不得又是一筆,不行就把那副《剩山圖》賣了。

賣了?可那是當日掛著書房,他老人家捻鬚品鑑的呀!

人重要還是畫重要,賣賣賣。啪嗒,又折斷柴草,猶如決心。

哎呀,水滾了,人呆愣的渾然不覺。所以呀,燒鍋不能走神,幸虧是白水,這要是煮的飯,還不糟蹋了稻米,天打雷劈呦!

下點雜麵吧,或者熱上幾個紅薯糰子,等晚上哥哥回來,再正經擺飯。

擺飯擺飯,客飯,看菜,筵席、酒宴。素酒、果酒、金華酒、惠泉酒、南燒酒、菊花盞、桃花釀、不老泉、忘憂液……

哈哈,正經吃的都不如黑子。嗐嗐嗐,又瞎想,什麼黑子白子,牛大娘借的碗還沒還。

櫥櫃剛打開,拿糰子的手就停在了半空。案臺上的那捆乾癟的草,灰撲撲,幹蓬蓬,那樣不起眼。

郭奶奶塞給她時,頗為神秘,不住的使眼色。

“益母草,能懷身子的。紅糖蜂蜜配著熬成膏子,想吃的時候兌上一勺。我們是尋不到糖啊,蜜啊的。就滾水熬茶,咱們婦人吃著最好。”

孩子,孩子,多想有個孩子,許是這輩子也不可能。從前的莞兒,現在的小滿和寄孤院裡的,都是她的孩子。

怔忪間,還是將草藥扔下沸水。希望,希望吧,人總是靠著那麼點子希望才活的有盼頭。

“吱吱嘎嘎”打斷思緒,柴門打開,月光自矮窗傾瀉,雪亮亮一片。

啊,他回來了,哥哥回來了。

見他來了,她才點燈。

如豆的燈光下她卸了臉,玲瓏的五官,嬌俏的容顏,一雙眼睛忽閃忽閃。

對呀,這才是她。

不由心喜,捂住手給她呵暖,被她嬌羞的抽了回去。

“小滿睡了,丫頭野跑了一天,說了也不聽。”巧笑嫣然,埋怨裡帶著關心:“冷吧?春寒料峭呀。雞叫就走,月掛才歸,忙的陀螺一般。餓了吧?快坐下。”

尋常夫妻,話頭起,先是孩子才是彼此。

“不餓,看到你就不餓了。”

“油嘴!”

昏暗的屋子裡,光影朦朧而巨大。二人鬥嘴,一個嗔,一個逗,渾不覺日子悽苦,粥食粗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