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三百零一章 北境

後來他們好了一陣子,後來她腹中有了他的骨血,再後來……

“你我夫妻早已名存實亡,何苦逼我不放,我只是想合離,你自有情人終成眷屬,就不能放我條生路嗎?”

“不能,名存也要存。你生是我家人,死亦出不得這個門。”

荒郊破廟裡,烈火焚燒,熊熊火焰中該是怎樣的掙扎與痛恨。

她才及笄就嫁予他,雖說三個孩子的母親,可她真的不大。

花一樣的年紀,燒死了?告訴他,死了?

不信,我不信,可卻由不得不信。周彥邦扶額,眼淚啪嗒啪嗒的落在那紙休書上。

書房裡銀炭炙熱,炭盆燒的正旺。大海缸裡琳琳的插著字卷畫軸。

多寶閣架子上,還有她當年帶來的美人弧花瓶,他記得她愛折梅插瓶。

官窯魚缸裡,鼓眼睛的燈籠頭不時撲騰出幾點子水花,他記得她曾興奮的投餵。

冷色的書房裡,嫩黃的水仙給這份沉悶帶來一點明媚,他記得她湊上前深深的嗅。

說:“你這屋子和人一樣古板,就該插些鮮豔的花。”

他記得,他都記得。她就立在那裡,說著笑著,月白的衫子,滿綠的翡翠珠翠,米粒大的珊瑚耳鐺。那麼清晰,那麼鮮活。

沒了,死了,燒死了。慘烈而真實,疼不疼?卿兒你疼不疼?

不光死了,還要死生不共。到現在他從沒夢到過她,或者她不願意來他的夢裡。

恨哪,深入骨髓的恨。

忽然間潸然淚下。

“來來來,兒呀姑娘呀,都快來,這大年下的你父親還忙著公,操勞著國事,咱們來給父親消消乏。”

織金月白裙衫的高盼兒,銀炭燻蒸的面若桃花。笑語盈盈的牽著孝賢,後頭跟著奶、子抱著才會走的姑娘,才一進門就迎上他那股子殷切略顯迷離的目光。

嘻嘻,這男人如今越來越離不得我。

好像,差點以為就是她!

那月白,那翠綠,定睛後眼神暗淡。不是,不是她。

失望的摸了摸孝賢,又瞧了瞧小姑娘,略柔和些,算是父親的關懷了吧。

“恁冷的天,小心著涼。”

“嗐,一個個的想您的不得了,吵著鬧著要來見您。”玉手自然的搭上他的肩頭,指了指奶母懷中的小人:“尤其是那丫頭,咱們姑娘,才冒話就是‘父親’,喜的我呀。”

說著抱過女兒:“兒,叫父親,你不是想父親的嗎?叫父親不要勞累,隨咱們去熱鬧熱鬧可好?”

大紅織金襖子包裹的粉嘟嘟的小人,帶著恁大一把赤金長命鎖和小手鐲,唬的直往奶母子懷裡鑽。

她對所謂姨娘很陌生,對所謂的父親那張冷臉更是膽怯。

姨娘舞著赤紅的指甲,咧著滴血的嘴唇,簡直像精怪要吃人。還要把她往‘父親’手上塞,“哇”哭了起來。

她這一哭,周彥邦頓時不耐煩,揮手讓他們走,他何時帶過孩子!

那不能夠啊,高姨娘興興頭來的,不把人拉走,豈有鎩羽而歸的道理?

想當年蘇錦剛死,潛齋把他拽回來的威名不是糟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