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二百七十二章 悲涼

事已成定局,凌平川頹然放手,由著他安排。

如曄抱著呆滯的丈夫,疊聲說著對不起。

那座上如喪家之犬的人,哪還有鮮衣怒馬,陌上公子的形容。

“惜取眼前人,已經辜負了一個,莫要重蹈覆轍。”

最後一個轉身,蘇錦留下一句話,披風遮住瓷罐子,頭也不回的離去。

這次,他幫了她,可她說不出感謝。

共乘一車,逼仄的空間,帶來許久未曾有的親密,可這一路上他們相顧無言。

車馬顛簸,抖一下她便抱緊一次。他看著心酸,忍了許久,終於開口。

“跟我回家吧。”

揚起的簾子,露出刺目的陽光,萬千塵埃紛紛湧入。蘇錦出神,似乎是沒聽到。

不,她聽到了。

“休了我吧。”

她說,休了我吧,答非所問。

柳絮迎在院內,看到瓷罐登時跪下,失聲痛哭。攏了火盆,慢慢的焚化冥器。

“柔娘,白老闆,英姑娘。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可我記得你救我的恩情,記得你教我‘淪落風塵,錯不在我’。”

“你早知那府上是個魔窟,可你還是去了。你總教我們靠自己,不仰仗男人,可你還是跟了他,想來是極愛的吧。去了那邊,還做你的仕宦子弟,下一世投生做個上陣殺敵的男兒,莫要託生婦人。”

隔窗她絮絮的唸叨,蘇錦慢慢的聽。縹緲的菸灰撫平躁鬱的思緒,那些不甘,那些憤懣,那些無奈,隨冉冉升起的紙灰一同隱沒塵埃。

夏夜燥熱,蟲鳴蛙叫,可她的心異常平靜。忽明忽暗的燭火下,青瓷罐子靜靜佇立。

那曾是有血有肉的人,如今成了一捧灰?

音容笑貌,歷歷在目。

“丫頭,那個、那個月信,我來了……”

“今日我與你梳頭,明日你也要與我。”

……

姨娘死後她陪了幾日,凌平川來接,上車前轉身,她說:“最後一次陪你。”

最後一次,最後一次……

最後一次陪她過年,最後一夜,她們說了許多。最後一次下著雪跑出去,最後一次雪夜裡舞劍……

“不像送嫁,反像送喪。”

一語成讖!

那個曾同臥一榻,共枕一席,從初潮到人婦,分享所有私密的人不在了……

“若男,若男,我帶你走。”

牢牢抱住罐子,貼在心口,貼在臉上,彷彿與她再一次擁抱,可感受到的只有瓷器的寒涼。

那個活生生的人,舞劍、逃學、哭笑吵鬧的人再也沒了。去了,她永遠的去了。

蘇錦的心彷彿千萬根針刺入,疼的無法呼吸。

“倏”一滴熱淚滾落,“啪嗒”滴在瓷罐上,消失殆盡。

愛過,恨過,怨過,痛過。這世間種種你都經歷,最後灑脫的放手。

拿得起放得下,若男,你是好樣兒的,我敬你是巾幗女丈夫。

“北邊,送我去北邊。”

“我要去北邊,追隨我父母。”

“我不要留在這,去北邊去北邊……”

一聲聲一句句,振聾發聵,好,好,答應你的一定做到,這承諾我拼儘性命也會餞行。若男,我送你去北邊,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