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一百一十六章 斃命

自來時,林姨娘便同他抱怨:“不吃也不喝,問話也不言語,回來就躺著,也不讓叫太醫。”果然,見了他也不像往常,嘰嘰咕咕的說個沒完。如今篩糠似抖個不停,原來癥結在此處!周彥邦只得把她擁在懷裡,聽她喃喃自語。

燈花燭淚,殘月高懸。一陣清風吹來,風吹影動,枝丫搖晃。周彥邦一下下撫著冰涼順滑的髮絲,一縷縷馨香沁入腦髓。雖說可惜,到底是個奴婢,卻把她嚇成這副模樣兒。這府裡的刀山火海,風霜雪雨才算見識了冰山一角,就這般惶惶不可終日。他本想告訴她內情,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她太懵懂,太善良,一些話一些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那是樹影兒,莫怕。”周彥邦輕輕的搔著她的耳垂,小心翼翼的哄著:“發號施令的是誰?”

“母親。”

“打人的是誰?”

“刁媽媽和婆子們。”

“那你為何要愧疚?你怕些什麼?”

“我……”

一時語塞,周彥邦知道,她只是良心上過去不。他想說,在周府上,最要不得的就是良心!

“說到底,父親的病到底因何而起?雖說床幃之上男女之情,可弄垮了身子,梅姨娘有何好處。難道不知母親那樣的,豈能放過她?”

周彥邦能說什麼,跟她說自己父親她的公爹用了胡僧的藥,雄風重振,夜夜新郎!說餘氏出了名的善妒,當年自己生母孫氏也甚受折磨,九死一生才養下自己。梅氏不過是個姨娘,夾在周維儒和餘氏之間,她有說不和拒絕的權利嗎?像個長舌婦般把內宅的從前到現在的醜事全抖落出來?

不,不會。身體出了狀況是硬邦邦的證據。父親這次被餘氏拿住,主母教訓奴婢,再喜歡再心疼也不能過問。尊卑長幼,亂了次序會家宅不寧,為了大局、穩定和自家的名聲,死就死了,這筆糊塗賬就記在梅氏頭上吧!他會這樣考慮,他知道父親也會這樣考慮,所以父親決計不會發聲。

舊事不提,蘇錦的腦子想不到這裡。他厭惡宅內婦孺們的算計,但她不會。她的純她的真,所以他認為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還有還有。”蘇錦想起了什麼,咕嚕爬了起來,貼著臉、眨巴著眼望著周彥邦問道:“聽人講,老夫人後頭西北角那處屋子不乾淨、鬧鬼。到了月黑風雨夜,便嗚嗚咽咽的像有人哭。我沒聽到過,但端儀說她聽到了……”

“掌嘴!”周彥邦真生氣了,冷下臉來訓斥:“下人們嚼舌頭,你做夫人的聽到了該責罰。你倒好,還四處打聽,都打聽我這裡來了!一日日的在家中忙些什麼!聽人說?誰人說?告訴我!”

告訴你人家就死定了,氣什麼呀,蘇錦連忙嘻嘻笑的打岔:“一日日的在家中給夫君做鞋呀!”

哭哭鬧鬧,嬌憨可愛!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做派,這輩子都穿不上她做的鞋!蔥白綾子小衣沒繫緊,鬆鬆垮褲的露出幾分春色,襯著烏壓壓的黑鬢,一幅活色生香,叫他如何還能罵的下去?

復而勾起下巴,摸上粉白的脖頸:“亂心生妄念,陽剛鎮邪祟。我在,什麼都不用怕。”

“那你要日日來。”

“好,日日來!”

一縷青煙,燈熄燭滅。幕天席地,鸞鳳和鳴,共赴巫山雲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