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怕晚 作品

第九十七章 破冰

“他同你一樣,也來找我鬧過。被打了個臭死,身上的棒瘡慘不忍睹,至今趴在床榻之上無法下立。除了身病還有心病,想來難言之隱無法言說,比之你更加悲痛,他有他的難處,別怨他……”

說到此處,周彥邦面目晦暗。明明他的輔國公父親大人瞭若指掌,可偏偏來找他質問,跟他發瘋。人的悲傷需要出口,定是痛到極致,他理解。

“死的自死了,活著的還要過日子。彼此鍾情愛慕過,何以有怨?足矣……”說畢頭也不回離開。

寂寂風聲過耳,閒花寞寞。區區女子,胸懷氣魄豁達,周彥邦望著她遠去的背影當真要另眼相看。

上巳節,桃花開,他還記得那個在願生寺後頭漫天花海中舞劍的女子嗎?如今他懷中擁著嬌妻,恩愛之時還會記得那位姑娘嗎?

蘇錦摘了頭趴在炕床上望著蕭瑟的深秋,昔日音容笑貌俱不在,那些歡聲笑語,那些天真爛漫,那些回不去的從前。口中的釋懷不代表她真的不怨,她怨?怨他把故人忘的太快……

若男提起他時,滿心滿眼藏不住的喜歡,噴湧而出的愛意。可在她化成灰沒多久,他就另覓良緣,伴隨而來的錦繡前程、富貴榮耀、收房納妾、喜得貴子、天倫之樂……,諸多喜事,這些足夠把對一個人記憶沖淡。逐漸,逐漸,往事成了過眼雲煙。很快,很快,他就會忘的一乾二淨……

是啊,他有他的難處。煊赫世家,輔國公嫡子,妃子娘娘外甥,與公主表妹當真青梅竹馬,天賜良緣。他看似瀟灑倜儻,同自己同周彥邦同世間許多男女一樣,他的婚事很難由得他!

他心中還會記得她嗎?

記得如何,不記得又如何?陰陽兩隔,活著的人幸福是對故去的人最大的慰藉。既要他念念不忘,又要他花好月圓,太矛盾了……

‘園子裡他都同你說了什麼?’‘大爺今日為何不來?’‘既然都和好,你也要主動些才是,比如今日,借坡下驢請了來,他必定不會駁你面子!’

“啊?嗯,他忙。”敷衍不是。

林初蘭嘆氣,絮絮叨叨換來的無心搪塞,她根本沒入耳入心,她甚至都沒聽到她在說些什麼。

“姑娘,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去了的就去了吧。當日夫人老爺前後腳走了,咱們也熬過來了。她、她說到底也是個外人,就是活著,非親非故的,成了親就都散了……該想想自己才是。”

是啊!哪有來日方長,說什麼後會有期,到最後都是曲終人散!

終究是,世事如流水,情事似雲煙!

“元朗哥哥,好去莫回頭!”

丫頭哭的稀里嘩啦,追著船邊跑邊揮著手跟他告別,船行遠了,她仍站在原地張望……

宋清平猶記得登舟離京那日,女孩兒來相送。

她說:“哥哥,你要體諒錦丫頭。”

她說:“錦丫頭心裡有苦說不出。”

她說:“男兒有淚不輕彈。”

她說:“哥哥記得寫信給我。”

她說:“哥哥,我盡力了,只能幫你到這裡……”

難得她文縐縐的弄出詩文,她是極聰明的,她們都是極聰穎的。她也喚他哥哥,他把她和蘇錦一樣當妹妹看待。這丫頭比蘇錦膽大,總拉著蘇錦裝病逃學、想方設法出去玩。可她們都是爛漫的女孩子,真情真性!不是她,他見不到蘇錦最後一面,說不出那些深藏在心底的話。她幫他想辦法,她鼓動他去說、去講。現在想來汗顏,這些女孩子遠比他勇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