巛洲篇9

 鳳眸裡的亮光一瞬黯淡,樓君弦言簡意賅:“山下有書齋。”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有書齋了,祁墨心如死灰地在心裡回懟。小裁縫偷偷衝她投遞了一個無助的眼神,祁墨比了個手勢,示意她快走。

 “尺寸量好了,成衣十日後送上。”

 小裁縫匆匆說完便轉身,餘光瞥見祁墨遮住嘴,眼睛亮亮的,正衝著她做口型:別忘了我們的約定呀。

 裁縫走後,室內重又歸於寂靜。未幾,樓君弦開口:“今日體修考核。”

 祁墨一醒,心道來了。

 她即刻出聲,率先解釋道:“師父請見諒,弟子並非有意為之。”

 “……”

 樓君弦不動聲色:“是嗎?”

 “弟子前段時間重傷在床,有道是,傷筋動骨一百天,癒合是一道,保養是第二道,雖說只是一隻小小的靈錘,可和身體上的風險比起來,那也是微不足道。師父你是知道的,我靈脈……呃,這個破裂,肌體恢復需得徐徐圖之,又豈能為了得魚忘筌,因小失大,得不償失呀!”

 祁墨聲情並茂,愈說愈暢,樓君弦只是支頜看她,出聲道:

 “原來如此,傷筋動骨一百天,既然懂,又為何要使游龍決?”

 祁墨的神采戛然而止,微笑僵在臉上,瘋狂地打著腹稿,試圖狡辯道:“師父威儀天下,乃一代宗主,弟子身為親傳,弟子的臉面就是師父的臉面,弟子的實力就是師父的象徵,故而大展身手,必不會叫師父貽笑大方!”

 好一個貽笑大方。

 “而且師父你不知,那鐵甲人不長眼,沒分寸,可兇了,”祁墨痛心疾首,語帶委屈,“弟子若是不比它兇一點,成績倒在其次,真要砍下個胳膊啊腿的,得不償失啊!”

 連著兩句“得不償失”,樓君弦點頭:“有理。”

 比想象中好糊弄,祁墨暗自鬆了口氣,又又聽一道奪命發問:“既然打算不給我丟臉,那筆試考核又為何抄題?”

 “……”

 她錯了,一點也不好糊弄。

 祁墨舔舔嘴唇:“那,那是因為弟子狀態不佳,近來功課,呃,有所欠缺……”她越說音量越低。樓君弦一字一句,沒有感情地重複道:“有所欠缺。”

 耳旁響起樓宗主的那遠在天邊的涼薄嗓音:“為師竟不知,無岐何時這麼有脾氣了?”

 “……”

 祁墨頭皮一麻,抬頭對上座上人沉冷的眼光,方才明白他們剛剛那一通根本就是雞同鴨講,沒在一個頻道上。

 脾氣?

 這下,本來沒脾氣的也弄出脾氣了,祁墨忍了忍,沒忍住在顱內腦補揪著這位師尊的領子質問的畫面:她都恨不得頭貼地朝他跪下了,哪裡看出來的脾氣!

 “既然功課欠缺,就多下點功夫。”桌案上的五隻紙鶴沐浴燭光,泛著瑩白光華,樓君弦的嗓音在殿內冷冷響起,“下午的考核不用去了,為師替你申請補習。”

 細數這幾天的課程,祁墨一陣天旋地轉,彷彿有無數巨大的黑色圓圈在背後旋轉吞噬。她頭暈目眩的抽著嘴角重複道:“補、補習?”

 記憶深處,公鴨嗓的抱怨遙遙傳來:“你師父那人,看上去落落穆穆的,實際就是個大老粗,除了教弟子修行,別的一概不管。”

 “……”

 如果可以,祁墨想在死後砍下中指豎在自己的墳頭,草了這個人類悲歡並不相通的世界。

 你管這叫一概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