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48 章

太子殿。




衛長與諸邑進來時,劉據正半趴在窗臺,托腮做思考狀,也不知想些什麼十分入迷,衛長叫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阿姐怎麼來了?”




“今日一直不見你,過來瞧瞧。可是傷處還痛,不便出門?”




劉據搖頭:“已經好了大半,不太疼了。阿姐別擔心,我無事。”




衛長與諸邑訝異:“那怎麼這副模樣?”




劉據蹙眉將鄂邑的事情說出來,言道:“我想跟自己說,這些只是巧合,二姐不過說了幾句話,同她不相干。可是……”




劉據欲言又止。




衛長心領神會:“可是你無法說服自己?”




劉據點頭:“我當初察覺采芹有問題,父皇問我如何發現的。我說了許多點,其中有一點便是:




“如果在連續多處地方發現同一個人的身影,那麼不管tA是誰,不管tA的言辭舉止多麼尋常,多麼巧合,也必然與事件有關,甚至可能是事件的核心關鍵。




“這點對采芹適用,對其他人也一樣適用。二姐……二姐看似只是說了幾句話。可一次讓廣仲得知醉馬草,一次讓廣仲得知她與王充耳婚事已定。




“這兩個信息點都十分重要,是導致廣仲痛下殺手的關鍵。”




劉據神色複雜,從理智上來說,他知道鄂邑的做法不對,但情感上來說,終究是他姐姐,他仍舊會有幾分擔心。




“父皇讓張湯再查,若是查出的結果對二姐不利,會如何?”




衛長看著他:“你倒還惦著她。”




神情複雜,語氣意味不明。劉據一頭霧水:“她就算做錯事,也還是我姐姐,我當然惦著她。”




衛長頓住,摸摸他的頭,輕嘆一聲,在劉據越發迷糊時開口道:“父皇令張湯再查的重點可不在你以為的這些疑點。”




劉據愣住:“啊?”




見他呆呆地,衛長失笑:“你真不知道?”




劉據滿臉問號:“我應該知道?”




衛長:……




她但覺無奈:“旁的事情上這般聰慧,怎於此事上便不知深思細思幾分呢?”




劉據歪頭:深思什麼?




這模樣,衛長只能開口點明:“父皇是怕此乃局中局。表面謀害王充耳,實則借謀害王充耳來算計你。




“你想想,那日瘋馬橫衝直撞,直直朝你而來。若餘穗盛谷反應不及,瘋馬將你撞飛,或將你踩在馬蹄之下,你會如何?”




會如何?今日躺在床上的便不會唯有王充耳,還有他。




劉據整個人都懵了。




當日之事解決的很順利,他別說受傷,受驚都沒有,因此從未想過這種可能。




現在被衛長說破,忽然有些明悟,驚訝道:“所以父皇打我不是因為望遠鏡,是因為這個?”




衛長頷首:“與其說父皇怪罪你,不如說是擔心你。去歲因劉陵手筆你險死還生,那時情景歷歷在目,而今




王充耳的情況更是擺在眼前,你叫父皇如何不怕?”




說到此,衛長心臟猛地收縮了一下。




莫說劉徹,她也是怕的,母后更甚。於父皇而言,尚有其他皇子。而她唯有這一個弟弟,母后也只有這一個兒子。




所以對於廣仲王充耳,她恨不得全部弄死。即便是鄂邑,也難免遷怒。但是……




衛長看向劉據,這小子倒是半點沒想到這上頭去。哎。




劉據低下頭,摸了摸小屁屁,忽然有些許心虛。




他之前還覺得自己做出來的望遠鏡,憑什麼不讓他玩。偷偷摸摸玩一次,還那麼特別注意“保密”了,結果仍被打。父皇好不講理。在心裡吐槽了父皇好多遍。




現在得知真相,心裡微微有點內疚,卻仍有點小委屈。




“那……那父皇可以同我明說啊,非得打我一頓,還下手那般重。我疼了兩天,今日才將將好。”




衛長輕嗤:“才疼兩日便覺重了?便是要你疼,疼得越狠,記得越牢。看你往後還敢不敢。”




劉據縮縮脖子,好吧,確實不敢了。




他扁嘴,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猶疑道:“我去峰頂是當日臨時決定,不帶侍衛更是出發時才說出來,旁人如何得知?目前案情也已基本清明,應該與我不相干吧?”




衛長頷首:“現在看來確實只是巧合。但既然涉及你,父皇總要慎重兩分,一查再查,確定完全沒問題才能放心。所以才會先將鄂邑禁足,等待結果。”




提到鄂邑,劉據雙眉又凝起來:“但願她那些話也只是巧合。”




“或許不是巧合。”




旁邊一直沒說話的諸邑輕聲開口。




衛長劉據一頓,齊齊看過來。




衛長恍然發覺,諸邑的神色不對。雖然她本就是恬靜的性子,話不多,卻也沒有似今天這麼少的。




見她面露猶豫,欲言又止,滿懷思慮。




衛長靈光一閃:“你是不是發現什麼?”




諸邑點頭:“是察覺到一些東西。二姐……二姐其實不只說了那些話,而那些話也未必全是她所言的那般。”




劉據張大嘴巴:“所以真是二姐的手筆?”




諸邑又搖頭:“倒也不能完全篤定,我也想知道答案。”




言說醉馬草之事發生在三月前,而鄂邑不對勁之處更早一些。如果真是她故意引導廣仲殺害王充耳,便是說她許久之前就已經開始佈局。




這份謀算,這份心機,這份手段,令人震驚。




衛長沉思一瞬,揚起嘴角:“既然想知道答案,便去弄清楚。不必思來想去,瞻前顧後。走吧,我們當面去問她。”




劉據&諸邑:!!!




當……當面問?這麼直接的嗎?




兩人同款懵逼臉。




衛長卻沒再多說,轉身就走。




劉據急忙跟上:“長姐等我。”




雖然覺得這操作有點騷,但管它呢,這種事怎麼




能少了他。長姐說得對,何必思來想去,心裡惦記就去解決!有刺就拔掉,癢癢就該撓。




諸邑思量了下,緊隨其後。




********




鄂邑住處。




劉據三人到時,鄂邑生母李姬也在,屋內氣氛有些詭異。




即便得知他們過來,兩人都做過調整,李姬仍舊有幾分神魂不定,面容愁苦,臉上還殘留著未擦拭乾淨的淚痕;鄂邑神色恢復得比李姬快,卻也可見些許不自然。




母女倆似乎剛剛發生過什麼。




衛長略微猜到幾分,卻沒有點破,只當不知道。




鄂邑上前將他們引入內室落座,又吩咐侍女倒水,轉頭與李姬道:“阿母先回去吧,我同長姐他們說說話。”




李姬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卻顧忌衛長等人在場,終是沒能開口,猶豫再三點頭應下:“好。”




待李姬離去,衛長將伺候的人都遣退,只餘姐弟四人。




鄂邑有些詫異:“長姐這是作甚?”




“今日來是想問你一些事情,不便讓她們在場。”




鄂邑似有所覺,心頭微微一顫:“長姐想問什麼,但說無妨。”




衛長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廣仲謀害王充耳一案是否有你的手筆,或者我更準備點說,是否是你預謀策劃,廣仲是否為你利用?”




劉據&諸邑:!!!




長姐你這直接問還真就是直接問啊,都不委婉一下的嗎?




鄂邑面色變了一瞬又恢復如常:“長姐何出此言。此事我已經同父皇稟明原委,那些話雖出自我口,卻非我本意。如今鬧成這樣更非我所願。




“父皇明察秋毫,定會查清楚。長姐……長姐這幾句質問於我而言太嚴重了。”




“是嗎?”衛長神色淡淡,“父皇確實明察秋毫。可正因明察秋毫,任何技倆在他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鄂邑垂在袖中的手顫了顫:“長姐,此事確實非我所為。我不知道自己幾句話會引得廣仲生出此等惡念。若非幾日前與廣仲說明,我甚至不知道他對我竟有這等心思。”




“不,你知道。”




諸邑定定看著她,言語篤定。




鄂邑愣住。




諸邑接著說:“廣仲的心思並非今歲才起,也並非唯獨對你。去歲好幾次馬球賽,不論場上還是場下,他都曾有意無意靠近我,大獻殷勤。




“顧慮他修成君之子的身份,最重要是見他並無越界之舉,行事還算規矩,我雖不喜,卻也未計較,不搭理便是了。”




還有這等事?




劉據嘴巴微張,眉宇蹙起,對廣仲更厭惡了兩分。




諸邑繼續:“數次之後,大約是我態度過於冷漠,他有些喪氣,不再上前。




“我本以為他會就此作罷,後來發現他去了你身邊。你對他不似我一樣冷臉,總會同他說上幾句,溫和交談。”




鄂邑袖中的拳頭緊了緊,卻還算鎮定:“他經常同我們




一起打馬球,偶有交談實屬平常。()”




確實平常。?()_[(()”諸邑點頭,“你對他的態度雖不疏離,卻也算不上親熱。因此我沒有多想,也不曾插手多管閒事。後來他送了你幾次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