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42 章

“殿下先請坐下歇息一會兒。”




祁元娘將劉據引入桌案旁落座,讓銀柳奉上溫水,歉意道,“本以為殿下看到柏山進獻的玻璃碗後或會傳召,民女一直候著消息,不料殿下竟親自來了。




“此地簡陋,民女沒來得及清理,還請殿下將就將就。”




劉據搖搖頭,對這些並不在意,只是對祁元娘所求更多了幾分好奇。




祁元娘起身來到書架前,從上頭取出幾卷竹簡捧到劉據身邊,逐一解釋。




“這一卷是民女根據縣邑日誌與可查資料,結合走訪調查的情況總結出來的,現今長安周邊各陵邑家財百萬錢以上的數目與名錄。雖未必詳盡,但可供參考。




“這一份是民女問過柏山後,自制了視力檢測表,召集各家為其檢測得出的其中視力不佳者的人數。”




說完這些,祁元娘捧出第三卷竹簡,卻沒有急著打開,而是問道:“殿下可知,眼鏡近兩月來風靡長安,為求得一副,已有人開出了上萬錢的價格,甚至還有繼續增加之勢?”




劉據懵懂點頭:“並不十分清楚,但聽過幾句傳言。”




“不是傳言,是真的。”祁元娘輕輕點了點第二卷竹簡,“殿下曾說,只需有了琉璃,眼鏡或可批量製作。那麼殿下覺得,倘若使其流入民間,這些人會有多少願意購買?”




說完便又自問自答:“不說十之八/九,至少也有十之七八,且是在上萬錢的價格上。倘若這個價格能有降低,人數會更多。




“民女曾問過柏山,眼鏡的造價並不太高,至少與一兩萬錢相比,如九牛一毛。這麼算,此為一本萬利的買賣。”




“所以你是想讓孤許你做這門買賣?”劉據神色疑惑,一想覺得此法倒也可行,“這般一來,你研製所耗的錢財就能以最快速度收回。不錯。”




祁元娘搖頭:“這門買賣民女做不得,也非民女所求。”




說完她看向劉據,補充道:“不過殿下卻是可以的。殿下若想,民女可幫殿下來辦。”




劉據:!!!




彈幕:!!!




——臥槽,這女的什麼意思。她想當太子的錢袋子?是這意思嗎?




——這主意好,可行。當儲君的,哪能沒有錢袋子啊。錢權從來不分家。沒錢的儲君不好當的。




——自從知道劇中可能是真實存在的人物後,我就有個種雲養崽的感覺。所以,據崽啊,答應她。這錢必須搞!對你大有好處。




劉據沒說話,沒答應,也沒否決。




“只是……”




但聽祁元娘畫風一轉,她的視線看向旁邊的玻璃果盤:“民女不知殿下為何想要這種玻璃,又想用來做什麼,可這項技藝既然已經攻克,那麼從前那些帶有顏色的便也可以做的同等清澈無暇,甚至我們還能研製出更多色彩。”




更多色彩……




劉據眨眨眼,腦中資料就出現過多彩玻璃的圖片,顏色多種多樣,美輪美奐,




與之相比,現有的顏色簡直太單一了。




劉據果斷點頭。這個可以搞。




祁元娘神色卻倏然嚴肅了兩分:“殿下,這其中的利益更甚眼鏡。”




劉據頓住,越發疑惑了:“你想讓孤兩個買賣一起做?”




祁元娘搖頭:“若只有眼鏡便罷,但加上琉璃,其利太大。民女恐即便殿下身為太子,也不好獨佔,更不能獨佔。”




“那你的意思是……”




“殿下,自陛下上位以來,便將攻打匈奴作為畢生之願,屢有對戰。從十年前的馬邑之圍,到五年前的河南之戰,再到去歲的定襄北之戰。




“雖則我朝除卻最開始的受挫外,近幾年在大將軍的帶領下取得了還算不錯的成績。但其中耗費不可估量。將士吃用,軍需糧草,武器軍備,皆出國庫。




“民女不知具體花費幾何,但細細思量計算便知,這個數字定然十分龐大。即便有文景二帝的積累,撐得了一時,後續呢?當如何辦。




“殿下應知,自秦以來便有犯罪者可以金來贖之律,此法我朝沿襲。然不知殿下可曾關注過,贖金的金額近些年在逐步增加?”




劉據微微蹙眉。贖金之事是隻要有心便能打聽到的。祁元娘不至於弄錯,更不可能撒這種拙劣的謊言。




所以劉據雖然確實沒有關注過這方面,不知詳情,但祁元娘說增加,就肯定是增加了。




那這代表什麼呢?




祁元孃的意思是他父皇沒錢了,在用這種方法撈錢嗎?




說實話,劉據身為太子,完全沒有“缺錢”這個概念,也並沒有察覺到他父皇有“缺錢”的跡象。




但有一句話他聽進去了。即便有文景二帝的積累……




這點彈幕也提過。再思及讓少府大力研製玻璃時父皇的態度,劉據恍然發現,祁元孃的猜測或許是對的。




他父皇缺錢,國庫缺錢;又或者暫時還不是特別缺,還能應付,但並不富餘,得未雨綢繆,不能真等到捉襟見肘的那一步,鬧出笑話來。




不管怎樣,形勢似乎都比他以為的要嚴峻。




劉據思量起來,看向面前的竹簡,一個念頭自心底升起,同時祁元孃的聲音在耳畔再度響起,與他所想不謀而合。




“民女認為太子可奏稟陛下,以此二物,聚天下巨賈豪紳之財,以豐國庫,以強國力。”




祁元娘雙膝跪地,低下頭,雙手將第三份竹簡高高舉起。




劉據接過打開,發現赫然是一份奏疏,奏疏中以他的視覺立場陳述利弊,分析時局,進獻良策。




劉據震驚了。彈幕更震驚了。




——誰剛剛說她想當太子錢袋子!人家想的是國家財政。什麼錢袋子。就說,你們承不承認自己格局小了!




——承認,承認,我可太承認了。這女的不簡單啊。不只有思想有主見,情商也不低。聚天下巨賈豪紳之財。




——這個聚字用的妙。明明是謀。但謀聽上去過於算計,聚就顯現出皇權的




威嚴了。天下之財皆歸天子,天子不過是“聚()”一下而已。




——所以她想幹嘛,沒弄明白,劉據問她要什麼賞賜,她說了這麼多,又是市場調查報告,又是分析時局,又是獻策,然後呢?她到底想要什麼!




——樓上你是不是傻,你都說又是調查又是分析又是獻策了。這還不明白嗎!祁元娘這妥妥是想做太子的人,入太子門下。




劉據:……???




鑑於彈幕信誓旦旦如何如何,結果壓根不是那麼回事的時候多了,劉據不怎麼信,但他又有點好奇,這麼想,便直接這麼問出口了:你想入孤門下??()_[(()”




太子門下有許多種,謀士、幕僚、賓客等等,凡是效忠於太子,為太子服務之人,皆可稱門下。




祁元娘本只是想讓太子知道她的本事,記住她,有需要可供其差遣,藉助這層關係,她就能扯虎皮大旗,撐起祁家,再以振興之祁家來謀更上一層,並不敢一來就如此直接。




但劉據既然問出口,祁元娘深吸一口氣,當機立斷,雙手貼額,伏地跪拜,十分虔誠:“是。民女願為殿下驅使,以效犬馬之勞。”




劉據眨眨眼,心裡有點小欣喜。




門下他知道,也見過許多,但他年幼,尚未有之,今日這遭還是頭一回,覺得甚為新鮮。




尤其他雖為太子,但年紀小啊。祁元娘願意此刻就毫不猶豫選擇他,代表什麼。




代表他真的不錯,也代表祁元娘有眼光!




看著旁邊的玻璃果盤,看著屋內足有一整面牆大架子上的琉璃器具與竹簡,再看桌案上的“調查報告”,手中的“獻策”,劉據眼波流動,似乎也不是不行。




不過……




劉據眼珠轉動:“你說的很好,但玻璃可不只能做器具。”




他的目光重新掃向琉璃架:“孤瞧著這上頭所制器具或食碗、或食盤、或寶珠,皆是體積小且造型簡單之物。可曾嘗試制過其他?”




這話題轉的有些突兀,祁元娘怔愣:“殿下的意思是……”




劉據伸手指向窗戶開始比劃:“可否做出這般大,厚度約莫與竹簡片厚度差不多的?不必額外造型修飾,保證現有的透明度,四四方方,平整無暇就好。”




窗戶這般大,四四方方,平整無暇……




祁元娘眸光微動,好像有什麼在腦海中劃過,她敏銳抓住:“殿下是想以玻璃代替窗紗?”




話語一出,祁元娘自己都唬了一跳,轉而欣喜萬分,雙眸放光:“這辦法妙,殿下果真心思靈巧。”




劉據驚訝地瞪大眼睛。想說,你才靈巧啊。我不過指了下窗戶,話都沒說出來,你就領悟到了。




他想了想,又道:“還可以嘗試吹玻璃。”




“吹?如何吹?”這就讓祁元娘不解了。




劉據提示:“用空心銅管。”




銅管……




祁元娘呢喃一聲,忽然眼睛再次一動,立刻又懂了:“殿下的意思是將玻璃溶液包裹在一端,對著




()另一端吹氣,讓玻璃溶液鼓起來?”




劉據更驚訝了。臥槽,你居然這麼聰明的嗎!一點就透。




嗷嗷,不愧是孤看重想收入門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