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槐序 作品

第 31 章

玉蘭閣。




雪青從外頭回來,屋中王夫人正拿撥浪鼓逗弄劉閎。




劉閎如今半歲,早已沒了剛生時羸弱,長得白白嫩嫩,胖胖乎乎,十分可愛。誰見了都想伸手掐一把粉嘟嘟的小臉。便是生母王夫人也不例外,每日總這般與其玩鬧。




次數多了,劉閎會小大人般嫌棄地翻白眼,偏過身去裝睡不理人。小孩子覺多,往往裝著裝著就真睡著了。




王夫人仔細給他掖好被子,這才抬頭看向雪青:“陛下可有說何時過來?”




雪青面露為難,沒開口,王夫人便懂了:“陛下朝政繁忙,不得閒也是常理。無礙。”




這般說著,卻多少些失落。畢竟今天不比尋常,是她生辰。她得寵,別不說,每生辰,只需她派人去請,劉徹都是不會缺席。更別說今歲她誕皇子。




王夫人起身:“陛下現今可是在宣室殿?我去做盅湯,待會兒給陛下送過去。”




雪青搖頭:“怕是不好送。陛下不在宣室殿,上林苑回來便去了飛翔殿,如今帶著大殿下在椒房與皇一同用餐。”




王夫人身形微頓,眉宇不覺蹙起。




衛子夫入宮幾,即便早非盛寵巔峰時期,卻一直沒被冷落過。都說花無百日紅,宮中其他美人換了一茬又一茬,唯獨她屹立不倒。




這些己看著處處受陛下厚待,也是無法與爭鋒。陛下前去椒房殿實屬平常,可偏偏在今日今時。




若只是這一回倒也罷了,王夫人也不會太放在上。問題是近幾個月陛下態度不對勁,去椒房次數越來越頻繁。




她坐回去,看向雪青。她知道這頭肯定事,雪青穩妥,不會沒打聽。




果聽雪青說:“似乎是大殿下又弄了什麼東西,與練兵關。他不是一隊親衛在上林苑嗎?陛下今兒就是去看了,帶著好幾位將軍。聽說諸位將軍對大殿下讚不絕口。”




王夫人下一沉,眉宇蹙得更緊了。




又是劉據。




陛下這幾個月轉變全是因為他。




雪青也替她擔憂:“才做馬具多久,這會兒又是什麼練兵。再加上此前指南針。大殿下現今才幾歲,怎就這般神通廣大。以往雖說幾分聰明,也沒這麼突。”




只說指南針與馬具,是因為這兩項都是日常所需,且已經進入生產使用,無法隱瞞,也沒什麼太大隱瞞必。




孔明燈不同,這玩尋常用不到。劉徹也是想藏一藏,因而除了少數接觸幾個人,旁人並不曉得。雪青然也在其列。




她覷了眼王夫人面色,試探著說:“夫人,若說這些東西全是大殿下弄來,不如說是衛大將軍與冠軍侯弄來更為可信。你說會不會……”




王夫人目光掃過去,雪青立時低頭閉嘴。




王夫人嘆氣:“這話不必說了。你能想到以為陛下想不到嗎?”




雪青一怔。




“陛下想到了卻沒阻止,任由事情發展,放任外人大讚大殿下,你覺得為什麼?”王夫




人深呼吸,問答,“無外乎兩種情況。




“其一東西確實是大殿下做來,不曾作假。其二即便此乃衛大將軍與冠軍侯為,也是陛下默許。”




陛下默許又是為何?給大殿下造勢。




為何造勢,答案呼欲。




雪青面色倏然變幻,看看躺在床上劉閎,又看了眼王夫人,欲言又止。




王夫人倒是淡然許多,神色也緊張了一瞬,可很快恢復平靜,看向雪青:“擔什麼。我們如今可什麼都沒做。可進可退。著什麼急。”




雪青愣神:“夫人是想退?”




王夫人不答,只道:“你是跟在我身邊人。早先我是人子時,你便在永巷伺候,先前我事,是你給我墊背,救了我同閎兒。我手中得用人不多,你是頭一個。




“人人都知你是我腹,你在外表是我臉面與態度。你給我記住了,不論遇上何事都需保持冷靜,沉住氣。至於其他,我打算。你不必多問,一切如常便可。”




雪青低頭:“諾。”




王夫人揮手令她退下,輕拍著劉閎,眸色沉沉。




退嗎?




她很清楚現今己是無法與皇一脈抗衡。但她所爭所求從不是朝夕,亦非當下,而是日。




或許,或許二,更或許三。




屬於她戰場未到來,如今言退,為時過早。




所謂盛極必衰,登高且寒。




鮮花著錦,烈火烹油未必是好事。




她可以等,耐地等,等對方墜落際,便是她手時。




而現在,她只需乖巧溫順做她夫人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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椒房殿。




衛青生性謹慎,行事規矩,霍去病卻性格爽朗,談笑無忌。




也不怪舅甥倆性格差距大。衛青身低微,歷經諸多坎坷,從騎奴到大將軍,這一路走來,旁人看著多麼逆襲多麼風光,可於他而言,不知吃了多少苦。




霍去病不然。他從未見過衛真正困苦模樣。懂事起衛子夫已經嶄露頭角,惠及人。及至總角,衛子夫寵冠宮,衛青也身授官職開始伴駕。




他時常來往宮中,不但長得俊秀可愛,小小紀就展現不一般機靈,尤其在騎射武藝一道極天賦,敵對作戰術更是無師通。




劉徹最初不過愛屋及烏,來卻是真真切切喜其機敏,愛其才能,常帶在身邊親教導。




外人都道陛下待其如子侄。這話真沒誇張。




因此於霍去病而言,皇宮是他第二個。




衛子夫在很大程度上佔據了他人生中大半母親形象,而劉徹也佔據了一部分父親形象。




他相處起來分然,對劉據與衛長等人,也宛如嫡親兄弟姐妹。




“你是沒瞧見那幾個將軍多喜歡你,把你誇得天上地上無。若不是陛下攔著,恨不能全都湧到你身邊來問問,你如何那麼多奇思妙想。”




劉據揚起小臉:“這算什麼,我往奇思妙想多著呢,小嚇死你!”




霍去病哈哈大




笑:“大言不慚。這世上東西能嚇死我霍去病?你也太小瞧我。”




劉據哼哼:“你別不信,咱們且等著。”




霍去病笑聲更大:“行,我等著。在座都能見證,你可千萬別讓己話落地上變成泥灰,到時候又來耍賴。”




石邑立時舉手:“表哥放,我給你記著。絕不讓他耍賴。”




劉據瞪她一眼:這你什麼事。




石邑回瞪過來:你管,我就見證了怎麼著,略略略。




平日互嗆是尋常,嗆完劉據仍舊單獨找上霍去病商量正旦日節目。




霍去病很是驚訝:“你說想用那些親衛排練個節目,在正旦日宮宴上表演?”




劉據點頭。




霍去病目瞪口呆:“往宮宴都是歌舞,你在那上面讓他們展示如何訓練?”




就問這搭嗎?搭嗎?搭嗎!




人邊歌邊舞,你派一群親衛上臺障礙跑蛙跳深蹲?




想想那畫面就很美,怕是驚呆一眾看客。




霍去病晃了晃腦子想象,拍拍他頭:“真是小孩子,想一是一。”




劉據躲開他“攻擊”:“我何時說是展示訓練了。然是貼合正旦日這等場合。”




說完朝霍去病眨眨眼,眸中味不明。




霍去病:……突然種不好預感。




他蹙眉:“實說,你究竟打什麼壞主!”




劉據撇嘴:“壞主?你怎麼能這麼想我。這是大大好事,才不是壞主呢。而且你上回馬球輸了,我現在是給你機會,讓你一雪前恥,找回場子。”




“一雪前恥?”霍去病呵呵,“我為什麼輸?你好思說!”




劉據虛挪開視線,轉而拍胸脯保證:“只你配合,我一定讓你成為正旦日全場最靚崽,一鳴驚人,萬眾矚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