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火 作品

第 189 章 58w、59w營養液加更

第189章58w、59w營養液加更

永寧宮。

這裡原本住著雲妃。

雲妃去世後,永寧宮就一直空置著。

曲渡邊小時候和宣妃住在順寧宮, 這兩個宮殿正好在對角,距離遠,他很少來。只有四皇子喊他去福安宮睡覺的時候,他才會路過看一眼這裡。

崇昭帝也不常來,只叫人吩咐打掃著。

但紫宸殿燒了一些,現在還沒修理完整,他就將住處暫時挪到了這裡。

他夜間起來,在殿中走一走,愧疚愈深。

錯信觀星司的話,信了是小七的出生,害死了月清,將他放在偏遠的居安殿不聞不問兩年半。

怪不得那年月清給他託夢。

她大概是怨恨他的。

崇昭帝就坐在永寧宮的臺階上,沒有一點皇帝架子。

他吃了楊太醫給的藥丸後,這兩天老得很快,頭髮黑灰斑駁。

院中的四季花這一茬也敗了,半開的殘花眠在枝頭,偶爾一陣涼風吹來,花瓣就和枯黃的落葉一樣,隨風而走。

餘公公也老了,彎著腰,站在崇昭帝身邊,給他擋著風。

“陛下,您拿個斗篷披在身上吧。”

崇昭帝咳了兩聲:“不用,朕沒幾天了。”

餘公公並不知道他服藥的事,連忙呸了幾下:“陛下不許胡說,怎麼也得老奴走您前邊。”

崇昭帝笑了笑。

“在床上躺著,連話都說不了,朕真的覺得自己不是皇帝,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豬肉。”

喝藥都會灑一身,如廁也無法自理。

他掌控朝中之事幾十年,末了卻掌控不了自己的身體。

帝王的尊嚴讓他沒辦法接受就那麼在床上消磨掉本就為數不多的時光。

餘公公:“您這不是都好了嗎?”

崇昭帝沒接茬,問了句:“小七現在在哪。”

餘公公:“永王殿下負責太…四皇子的身後事,這兩天一直挺忙的。雖說禮部也能辦,但永王殿下就是想親自跟著。要不要老奴喊殿下來?”

“他想親自辦就親自辦吧,要是還沒想清楚,朕等他。”-

五皇子府。

曲渡邊在一間倉房裡,找到了五皇子搬家皇子所時,四皇子送來的紙箋。

從揚州跟他們一塊來的柳大師,幫忙檢查了一遍,確定是有藏字,就破譯了出來。

[幼狼離母,方知搏殺。]

怡妃給他們的,倒都是能在心窩子裡扎一刀的話。

柳大師沒想到自己破譯個藏字法,能破譯到皇宮裡面來,還和前朝公主扯上了關係,他這幾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就怕活到這個年齡了,因為知道一些皇室秘辛被殺掉。

曲渡邊安撫好老人家,還給了些金子。

然後他又把三皇子府翻了一遍,三皇子府上沒搜到,他因為胳膊斷了,那段時間把府上能砸的東西全都砸得稀碎,別說什麼盒子裡的紙箋,三皇子府連桌子凳子都換了一套。

“找不著也罷,省的看了生氣,”三皇子恨聲道:“天妒英才,那麼多人想對我下手,要不是當時的我太優秀,也不至於招人如此妒忌。”

老大的相爭,老二的毒蛇,老五的吃馬草,驅熊的怡妃和背鍋的蘭嬪。

說完,過了會兒,他又拍了下胸口,“還好,留了一條命。”

曲渡邊沉思,提了個建議:“三哥,

你要是還不解氣的話⒓(

曲渡邊翻看了兩張,發現是他搬家到皇子所之後,崇昭帝高熱,他來看他之前寫的。

“他也管的忒寬。”

崇昭帝沒搭理餘公公,他知道這老貨,這個時候拿出來這單子,就是想緩和下他們父子兩個之間的關係。

都這個時候了,這些紙管什麼用。

崇昭帝看著曲渡邊,說:“還是不想當皇帝?”

曲渡邊想了下,“如果我說是呢。”

崇昭帝嘆了口氣,“放眼大周,只有你能壓得住朝堂上那幫老傢伙,不然這皇位換了誰坐,都坐不穩當。”

“你勤王救駕,整個北境都聽你調遣,也就是朕快死了,又是你父皇,心裡才不會有疙瘩。若這位子上坐著的是你哪個哥哥,他不會覺得你勤王救駕是好事。”

崇昭帝皇帝當了二十多年,他再清楚不過。

在爹手裡討飯,和在兄弟手裡討飯,不一樣。

一年兄弟情不變,十年呢,二十年呢。

就算念及親情不針對他,他身邊的人又如何。

要把權力的鋒刃,掌握在自己手裡。

曲渡邊其實對他說的話,心裡很清楚。

正如方太傅猜測,他在來京之前就想到了,不然他也不會讓自己的眼睛恢復。

曲渡邊:“你說得對。”

崇昭帝一喜:“那你……?”

曲渡邊:“我再想想。”

“……”

崇昭帝咳嗽了好幾聲。

他佯怒道:“朕都快死了,你還不讓朕順心。”

曲渡邊放下健康作息單:“自小如此。”

崇昭帝也沒真的生氣,就是越臨近這個關頭,反而越不知道說什麼。

時間就在父子兩個的沉默中,慢慢流逝。

曲渡邊能清晰的感覺到,崇昭帝的呼吸一次又一次變弱,進氣少,呼氣多。

崇昭帝伸手,握住了曲渡邊的手。

一隻有點皺痕,一隻年輕修長,只是上面還有點在戰場上留下來的,細小的淺疤。

崇昭帝醞釀許久,才終於開口。

“你…是不是……怪朕。”

“當年你生母雲妃…是朕錯信了觀星司,將你當成孽胎,放在居安殿兩年多,不聞不問。”

崇昭帝見他沒反應,聲音低了下來:“朕對不起月清,也對不起你。”

“加上後來的事,你更加怨怪朕,是應該的。你知道朕時日不多了,不來見朕,朕就知道你心裡有疙瘩,這個疙瘩,跨不過去……”

他指腹摩挲過曲渡邊的手背、手心,掠過上面細小的疤痕和武繭。

他抱過最多的孩子,就是小七了,他小時候生病,發熱起來很兇險,每天晚上都要起來看看他又燒沒燒,燒了的話,用熱水給他擦擦手心,喂點藥汁。

他付出精力最多的孩子,最後也還是和他走到了相見無話的地步。

許久後,又說。

“朕沒有照顧好她,也沒照顧好你。”

他的手比曲渡邊的還熱一些。

曲渡邊垂眸。

該聽這句道歉的孩子,已經走了。

他其實很想問問眼前這個人,當時他把那個孩子放在居安殿不聞不問的時候,是不是也存了打壓徐家的心思,難道沒想過,那個孩子真的會死嗎。

如果真的愛原主生母,怎麼會在那個時候,廢了徐停鳳的雙腿。

沒有後續他如履薄冰的相處,算計

來的父子親情(<a href="http://.[co.co)(com), 崇昭帝會有現在的愧悔嗎。</p>

或許愛吧,愛與利摻雜。

連帶著親情也是。

人心都肉長的,關於父母,曲渡邊上一世缺失的感情,在剛來這裡的頭幾年,有一些轉移到了崇昭帝身上,雖然虛假,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確實在崇昭帝這裡汲取到了一點零星父愛。

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演的久了,總會入戲。

只是後來發生的一件件事,讓他理智地將那點潛意識裡親情壓了下去。

曲渡邊性格外熱內冷,這樣的人,一旦真心付出了感情,就是將最柔軟的地方袒露出來,刀槍可傷,言語可傷。

為了保護自己,他也只會把值得他交付感情的人,劃入自己的親近圈。

崇昭帝在圈子之外。

曲渡邊瞥見了最裡側床柱子上的一點刮痕,還有一個吐舌頭的笑臉。

他道:“這麼久了,也沒換床。”

崇昭帝艱難地順著他視線看過去。

那是,小崽子小時候拿東西刮他床柱子上的金粉,撬上面的寶石,還留了個作怪的畫。這床他一直沒換,上面被撬走的寶石,也不知處於什麼心理,沒有補上。

崇昭帝:“用習慣了,你看,這床……也是運氣好。怡妃一把火,沒燒了它。”

他扯了扯嘴角,喘息了好幾下,喉間溢出呼哧呼哧的聲音。

餘公公眼睛一下子就紅了,跪在地上,雙手拭淚。

曲渡邊喉結上下滾動,低下眼,“……我以後睡這兒的話,一定把床換了。”

這話就說明了,他會接下這個帝王之位。

他聲音都剋制的很冷靜。

崇昭帝本來該高興的,但他看見了小兒子微紅的眼尾。

“朕從先帝手裡,把大周接過來,兢兢業業二十多年,自認為,治下時期,百姓安居樂業。朕不算盛世之君,也不是賢達明帝,總算,守住了祖宗基業,不至於下去愧對先祖。”

“先帝死前告訴朕,要把,一生的心血,都給大周,朕、朕……”

他呼吸了好幾秒,閉目緩了片刻,又睜開,“朕本來也該這樣告訴你,但是,這皇位啊,一旦坐上,就困在了京城。朕…知道你的性子,小七,你要是不喜歡,養好繼承人後,就、就走吧……”

“天地廣闊,那時候,就沒有人能困住你了。”

和你母親期待的那樣,做一隻翱翔在天地間自由的雁,無拘無束。

南南北北,自由自在。

曲渡邊:“本來也沒有東西能困住我,一切選擇,皆由本心,一切選擇,皆有代價。”

崇昭帝看了他半晌,才說:“是嗎,那就好……”

他眼前開始模糊了。

一生,生養九個孩子。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有時候就算動了惻隱之心,也不能和民間普通父親一樣縱容庇護自己的孩子。

只能按照大周律法處置,這樣才能安人心,安臣心,才是一個帝王該有的做派。

他顧忌著皇室的面子,顧忌著帝王的尊嚴,顧忌著、衡量著權力,最終親近的人一個也沒剩下。

這皇位至高無上。

至孤至冷。

行至今日,回首過去,他竟覺得,老大出宮建府之前的那段日子,他被小兒子氣得儀態全無的日子。

才是他最惦念的。

崇昭帝道:“小七,你再…再叫我一聲爹,好不好……?”

後一口氣(筆趣閣小。說)_[(.co)(com), 他沒有自稱‘朕’,只是抓緊了曲渡邊的手,眼底透著期待、祈求,甚至有點莫名固執。

從十四歲,織儀和親,父子決裂之後。

那聲被他嫌棄的爹,他就再也沒有聽見過了。

床邊的少年緊抿著唇,沒有動作,崇昭帝眼底的期待就一點點散去了。

他閉上了眼睛,往事點滴在腦海中飛速閃過。

意識徹底消失前,一聲清淺模糊的:

“爹。”

傳入耳中。

崇昭帝的呼吸已經消失,一滴不知為何而流下來的淚,輕快無聲地在臉上滑過,隱沒在斑白鬢髮中,再也不見。

紫宸殿宮人跪地哭泣。

悲慼的氛圍從這裡逐漸往外蔓延。

餘公公淚已洗面,從袖子裡掏出一道明黃的聖旨,哭著讀道: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病癒重,今壽已至,傳位於皇七子永王曲渡邊,文武百官,皇室宗親,天下臣民,皆遵此詔,奉永王為新帝,欽此。”

紫宸殿外。

咚——咚——

咚——!咚——!

沉重的鐘聲響起,九九八十一道喪龍鍾,從午門的城樓上一道道傳開。

整座皇宮,不管現在身在何處的宮人,都俯地而跪,悲哭不止。

後宮之中。

皇后、織儀、思和和其他妃子、三皇子亦跪在了紫宸殿外。

六部衙門裡。

京城所有官員,朝著這個地方悲呼三聲,哀哭長泣。

京城裡。

夏赴陽、奚子行、徐勁等還在家中的人,都遙望著皇宮的方向,無聲嘆息。

帝王喪,天下同悲。

東廠牢籠之中。

五皇子自顧自倒了一杯酒,笑著朝著紫宸殿舉杯,一飲而盡。

咚——咚——!

皇城門口,一道策馬而來的身影跌跌撞撞滾了下來。

大皇子滿身風塵,狼狽跌在地上,他抬頭看著這道終於還是沒能跨過去的城門,雙膝猛地跪地,哽咽著泣道:

“父皇——”

在渾厚的鐘聲裡,無數人不同的反應中。

曲渡邊閉上了眼。

這份真真假假,算計摻雜的父子情,緣分終於走到了盡頭。

不會再有人拿著雞毛撣子追著他打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應該調休一天,不更新。

不過這章二合一,很肥,今天萬更了。

明天開學快樂呀,抽99紅包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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