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 117 章 【117】

 “你也別說我刁難你,咱倆各為其主,你呢,回去再勸勸你那主子,叫他趁著還能好商好量,便識趣些。真要鬧到動刀動槍那一步,嘖,也不好看。”

 裴瑕聞言,臉色愈發寒肅:“若起紛爭,最苦的莫過天下百姓!你怎可將此事說的如此輕巧?”

 謝無陵眸光輕閃,面上卻不顯。

 默了一陣,他忽的想到什麼:“國庫今年拿不出錢,明年總能拿出。我也不是那等枉顧百姓疾苦之人,這樣吧,我回去與我義父商量商量,請他寬限些時日,待到明年朝廷收齊春稅,再給我們也不遲。”

 他看向裴瑕:“你看如何?”

 裴瑕眼底掠過一抹詫異。

 這無賴竟願意作

出讓步?

 看來他的品行也沒想象中那般低劣,亦非那等趁火打劫、利慾薰心之輩。

 他稍正神色,抬袖與謝無陵一挹禮:“貴使若能勸燕王寬限至明年,我定會全力說服陛下,明年春日將那兩成利作為賠禮奉上。”

 “看來裴丞相也覺得這是個好辦法。”

 謝無陵笑了:“不過,我為何要幫你勸義父呢?”

 裴瑕挹禮的動作一頓。

 “跟著那樣一個蠢主子,你定然多有難處吧?我你,怎就挑了這樣一個主子,如今騎虎難下,怕是腸子都悔青了?”

 謝無陵佯裝可惜,嘆了口氣:“不過,也不是沒辦法。只要你允諾我一件事,別說推到明年春日了,便是推到明年秋稅都成。或是你想棄暗投明,另擇明主,我也可幫你引薦一二,你可繼續做你的太平宰相,為天下百姓施展你滿身抱負。”

 裴瑕都不用問,便知這人的嘴裡吐不出象牙。

 果然,謝無陵朝他笑得真誠而燦爛:“我的要求很簡單,你給嬌嬌一封放妻書,從此你做你的裴丞相,她……”

 她做他謝無陵的寶貝媳婦兒。

 裴瑕睨著他的笑,薄唇輕啟,冷淡吐出三字:“你做夢。”

 謝無陵斂了笑。

 屋內氣氛霎時又變得肅穆緊張。

 “我裴守真豈是那等賣妻求榮之人?”

 裴瑕眸光冰冷地直視著榻邊男人:“軍國大事,你以私情要挾,未免卑鄙。”

 “卑鄙麼?不覺得。”

 謝無陵道:“你要公事公辦也成,那就五日之內連本帶息都準備妥當,讓我等帶回燕北。”

 裴瑕沉了臉:“謝無陵,你莫要欺人太甚。”

 “嘖,不肯幫你說情,便是欺人太甚了?三年過去,你裴大君子還真是一點沒變,這也要,那也要,什麼好處都得給你一人佔了?”

 “反正我的條件擺在這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思量思量。”

 “你是聰明人,可惜才華太過,鋒芒太露,而你那主子呢,又是個那樣的人。那種人我從前在賭場、在花船上見得多了,用得著你時,孫子一般做小伏低,說不盡的諂媚好話。待他上了位,手裡有了幾個錢,尾巴立馬翹上天,翻臉不認人,反倒覺得你喋喋不休,不識抬舉。”

 “你若事事順著他,他或許還能予你幾分好處,給你三分面子。倘若你還要做他的主,一次兩次也罷,時日一久,珍珠也變魚目,棟樑也成破朽木,不若一把燒了,也好落個清靜。”

 “我說這些話,你能聽進去最好,若聽不進去……”

 謝無陵冷嗤道:“你死就死了,別帶累我嬌嬌。”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評論也抽20個小紅包~

 感謝在2024-04-1918:40:12~2024-04-2018:52: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桃1個;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oreomum、拿鐵不加糖2個;秋秋你莫愁呀、承葳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921760140瓶;要女主守貞的滾出、osamu、燈火20瓶;愛吃貓的魚、罵罵咧咧10瓶;queen、晞晞、黛山5瓶;豆包沒有餡、熙noyi、42658066、57968780、遠方的貓咪、shiro林、棲春山2瓶;書要硬塞?。?、lucyh、22391084、鯨魚-?、愛甜寵的小孩、65285569、絲語坊、清攸jsdhwdmax、肖肖、薔薇、lu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117】/晉江文學城首發

 翌日朝會散罷,裴瑕又被淳慶帝召去了紫宸殿。

 裴瑕進殿時,內侍正畢恭畢敬送謝無陵和扈將軍出來。

 擦肩而過之際,謝無陵眉梢挑起。

 然眉眼間的那份得意,在觸及裴瑕耳後那一抹細細紅痕,陡然消弭。

 裴瑕膚色白,稍微一點痕跡都格外明顯,至於耳後那紅痕.

 是怎樣的姿勢才能弄到那處。

 謝無陵知道他不該去想,但還是忍不住去想。

 因他也是男人。

 男人嫉妒起來,不外乎兩樣,對外耍橫,對內獨佔。

 一想到他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卻是裴瑕日日夜夜唾手可得的,心臟好似置於油鍋般反反覆覆煎熬,那份痛意叫他恨不得抽出長刀,將眼前之人一刀結果,一了百了。

 裴瑕只清清冷冷瞥了他一眼。

 見他驟然變換的臉色,還有些詫異。

 倒也沒那閒心去琢磨,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與內官一同入殿。

 “賢侄,欸,賢侄——”

 扈將軍五根粗糙的手指在謝無陵面前晃了晃:“人都進去了,還看什麼?”

 謝無陵眼底戾氣還未散去,語氣也偏冷:“實在看他不順眼

。”

 扈將軍不解。

 這裴丞相長得挺賞心悅目的啊。

 卻也沒多問,只湊到他身旁低聲:“方才我們與皇帝那般說話,會不會太放肆了?”

 “放肆麼?”

 謝無陵語調散漫:“倘若您的侄子要您幫著在外賣命,還欠著銀錢不肯給您。您上門討要,反被他關在門外晾了整夜,您還能和和氣氣與他說話?”

 “他敢!看老子不大棍子抽瘸他。”

 “那不就得了。”謝無陵聳肩。

 “可那裡頭的不是我侄子,怎麼說,也是皇帝啊。”扈將軍還是有些惴惴。

 他在軍中多年,“忠君愛國”四字已刻入骨髓。

 謝無陵不同。

 雖說三年前隨三皇子謀反失敗了,卻叫謝無陵意識到,那把龍椅並沒那麼神聖莊嚴、高不可攀。

 坐在上面的君王,也並非全然無錯、無所不能的聖賢神仙。

 那皇位,痴迷丹藥女色的昭寧帝能坐,好大喜功乖戾浮躁的三皇子能搶,優柔寡斷平庸無奇的淳慶帝能坐,憑什麼持重冷靜、用兵如神的燕王司馬奕坐不得?

 若非他謝無陵名不正言不順,手裡也沒那樣大的兵權,他沒準也能往那把龍椅躺上一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啊!

 謝無陵在心底如是說道,看向扈將軍卻並未表露,只道:“他是皇帝,燕王是皇叔,都是司馬家的血脈,誰比誰高貴不成?”

 真論起來,昭寧帝的生母不過一介卑微宮女,燕王的生母還是四妃之首的德妃呢。

 扈將軍聽得謝無陵的話,只覺心驚。

 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這種狂悖之言都敢說!

 忙拉著他:“行了,莫提這事。不是說要請我喝酒吃肉,快走快走——”

 謝無陵被扈將軍拽走。

 龍涎香沉的紫宸殿裡,淳慶帝惱怒得脖子都通紅,怒叱著謝無陵的狂妄:“那個混賬東西眼裡壓根就沒有君臣尊卑,也壓根沒把朕這個皇帝放在眼裡!”

 “朕與他說盡好話,他卻是油鹽不進,非得將那兩成利一併帶走,還給朕下期限,只給朕五日時間!若是五日後交不出銀錢,他便帶著那五千兵馬回燕北另謀生路!呵,好大的膽啊,另謀生路……”

 淳慶帝拳頭抵在紫檀木御案上,關節泛白,咬牙切齒:“他們能謀什麼生路!一群大逆不道的逆臣,叛臣!如今竟還威脅到朕的頭上,當真以為朕不敢殺了他們麼?”

 裴瑕站在下首,沉默地聽了淳慶帝這一番滔天怒火。

 直到上首之人喘著粗氣靜下來,他才上前,抬袖道:“陛下息怒。”

 “朕如今都被這地痞無賴欺負到頭上了,如何息怒?”

 淳慶帝冷笑:“當年在太極殿,叫龍影衛一箭射穿他的喉嚨,哪還有今日這些事。”

 裴瑕聞言,也知這是遷怒了。

 他卻無法辯駁。

 畢竟當年的確是他求著淳慶帝留下謝無陵一條命。

 只是誰也不知那謝無陵流放北地,竟還能有那樣一番造化,捲土重來。

 “你平日裡不是很能說的麼?今日怎的一言不發。還是說,你為著個女人,仍對這謝無陵留幾分情面?”

 淳慶帝本想說“做男人做到像你這般窩囊的實不多見”,話到嘴邊,到底忍住。

 只抬手捏了捏眉心:“既是你當年心軟留下的禍害,你便自己想辦法解決了。總之這兩成利,朕絕不會給。”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

 這是為人臣子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