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遙遙 作品

第 82 章 【82】

 或者說,他喜歡謝無陵這副諂媚討好的姿態。

 那是在房淑靜和司馬奕身上看不到的。

 “今日中秋,普天同慶,你發現金礦有功,朕賜你一壺好酒。”

 “微臣多謝陛下。”

 謝無陵叩謝,見昭寧帝再無其他吩咐,他退回原位。

 眼見小太監端著一壺酒走向謝無陵,下座的沈玉嬌不禁掐緊了掌心。

 這個酒……不會有問題吧?

 她兩隻眼睛牢牢盯著上座的一舉一動,當看到謝無陵倒了杯酒水,就要送到嘴邊,她心口猛跳,幾欲起身——

 “玉娘。”

 手背陡然被摁住,男人清冷的嗓音宛若一盆冰水兜頭澆來,叫她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她偏過臉,就對上裴瑕黑涔涔的狹眸,他面無波瀾,薄唇微啟:“他不會有事。”

 “起碼,不會在宮宴上出事。”

 沈玉嬌混亂的心緒也在裴瑕冷靜的注視下,逐漸平靜。

 是了,這是宮宴,這麼多雙眼睛,皇帝怎會當眾賜毒酒。

 是她杯弓蛇影了。

 沈玉嬌心絃微松,不過也就鬆了一瞬,意識到自己方才的反應,一陣心虛霎時瀰漫心頭。

 “郎君,我……”沈玉嬌不敢看裴瑕的眼睛,也後知後覺發現那摁住她的手,有多麼的用力。

 她試圖抽出,可他依舊握得很緊。

 沈玉嬌咬唇:“疼。”

 裴瑕眸光輕晃,長指鬆開。

 嬌嫩雪白的柔荑,泛著紅痕。

 他垂下眼,輕輕揉了揉:“抱歉。”

 “你不用抱歉。”沈玉嬌訥訥道:“方才是我失態在先。”

 關心則亂。

 若非裴瑕拉著她,她或許就莽撞了。

 裴瑕輕輕揉開她手背那片紅,並不言語。

 這樣的沉默叫沈玉嬌愈發愧疚,她抿唇,試圖解釋:“陛下的反應實在反常,還問謝無陵那麼多不相干的問題……”

 她可不覺得皇帝會這麼體恤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長史。

 “天晟二十年,有發生什麼事嗎?”她疑惑。

 “天晟二十年,淑妃誕皇三子。”

 裴瑕默了兩息,道:“天晟二十一年,元后誕皇四子……”

 沈玉嬌不解:“四皇子不是麗嬪所出嗎?”

 裴瑕道:“元后誕下的皇四子,是個死胎,並未列入齒序。”

 “竟還有這回事……”

 沈玉嬌愕然,不過:“郎君,這

 種事你是如何知道?”()?()

 裴瑕道:“此次巡視河道,太子隨口提了一句。”()?()

 因著二皇子捨身相救,太子感動不已,連連感嘆便是親兄弟活著,也不一定能做到這等地步,二皇子實在賢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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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瑕聽得這麼一句,記在心裡,後來問了二皇子,方知先皇后還誕過一胎。()?()

 這年頭,孩子早夭並不算稀罕事,何況是後宮裡的孩子,早夭的更是不少。是以他也沒多問。

 只是今日,見昭寧帝這反常模樣,且還問起謝無陵的身世,裴瑕莫名想到回城那日,他恍惚覺得太子與謝無陵有三分神似。

 難道……

 念頭方起的剎那,又被否定。

 一個西北,一個江南,一個是皇后之子,一個是船妓之子,這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兩人,如何能扯到一起?

 方才昭寧帝那般失態,恐怕也是驚疑於謝無陵的容貌。

 裴瑕雖未見過皇后,但以太子的容貌推測,謝無陵應當是與先皇后有幾分相似?

 沈玉嬌見他垂眸沉思,無端有些不安:“郎君可是知道了什麼?謝無陵他……是有何處不妥嗎?”

 她雲裡霧裡看不太明白,但她知道裴瑕一向聰穎,定然看出端倪。

 裴瑕抬眼,窺見她清凌凌烏眸中難掩對另一個男人的擔憂,胸口略堵。

 但此事或涉性命,他也壓下那份私怨,緩聲道:“不必擔心,方才只是個誤會。如今誤會解開,只要他日後低調做人,應當不會有事。”

 “真的?”

 “我雖不喜他,卻也不會拿這種事誆你。”裴瑕淡淡道。

 沈玉嬌一噎,悻悻然:“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不必解釋。”

 裴瑕鬆開她的手,身子坐正,神情疏淡:“今夜花好月圓,你我夫妻無須為那些不相干的人與事多費心神。”

 他拿起桌邊鏤刻折枝桂花紋的銀質酒壺,不疾不徐斟了杯酒,遞給沈玉嬌:“天上月圓,地上人也團圓,玉娘與我共飲一杯如何?”

 他不去計較,沈玉嬌自也不好掃興。

 “郎君既有雅興,那我定然奉陪。”她接過那八瓣銀盃,輕嗅一下,是玫瑰露酒。

 這酒入喉柔,不辣嗓,還有淡淡清香,最受女眷歡迎。

 裴瑕自己倒了杯醇厚烈性的新豐酒,與沈玉嬌的杯盞輕碰一下,夫妻倆仰頭飲酒。

 放下酒杯時,裴瑕餘光朝上投去一眼。

 見那燈火半明半暗處,謝無陵自斟自飲,一杯又一杯。

 大抵他這會兒心裡也在納悶。

 陛下深厭先皇后,長著一張與先皇后相似的臉……

 裴瑕滿上一杯酒,再次與沈玉嬌碰杯時,心下暗想,看在這人曾經救過玉娘和孩子的份上,明日給他送些盤纏,讓他速速離開長安,也算是……兩不相欠了。

 除去宴會開始,昭寧帝那略顯古怪的失態,之後宴上一切如常。一曲《踏歌》舞罷,又有樂伎捧著琵琶、玉笙、箜篌、洞簫等奏起一曲應景的《霓裳中序》。

 酒過三巡,氣氛愈發熱烈,殿下還有武官舞劍助興,文官作詩唱和。

 所有人都將那小插曲拋去腦後,沈玉嬌偷瞄了謝無陵兩眼,確定他喝酒吃菜,並無不妥,也放下心來。

 玫瑰露酒雖然滋味好,卻也是酒,喝多了也會醉人。

 她與裴瑕飲了小半壺,人也有些微醺,想到宴會還有半場,她擺擺手:“郎君,不能喝了。()?()”

 裴瑕垂眼,便見妻子單手支著白嫩軟腮,雙頰酡紅,醉眼迷離地望著他。

 這模樣,多了一份平日裡少見的懵懂可愛。

 他眼神不禁繾綣,輕笑:“這就醉了?()?()”

 “沒醉。?()_[(.)]?11?&?&??()?()”

 她搖頭,語氣不覺洩出些許嬌慵:“但再喝下去就要醉了。()?()”

 “醉便醉了,反正明日休沐,不用上朝。”

 沈玉嬌聞言,眼浮迷惘,有些不懂她喝醉和不用上朝有什麼關係,她本來就不用上朝。

 想不明白她便不想,只將酒杯擱下,保持三分清明:“宿醉起來,腦袋會疼,明早還得去舅母那將棣哥兒接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