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醉染 作品

越走越遠的旅客·青春 第十四章

 

(二)

 

畢業的日子總是在期盼中來得比想象的快,當時盼著等著的我們,在滿天飛散的學科書中,帶著依依不捨的傷感,走進了畢業典禮的晚會。我們嚮往《明天會更好》,激情四溢的勁爆《側面》,柔情似水的《問斜陽》,情深或緣淺的《一生何求》,青春不老的《四季歌》,唱不盡的離別時的《車站》,老師們成就的笑語,我們哭笑著搭上了那列青春返程的列車,呼嘯而去,分叉路口,小英、蔚、瑞芳,波等等都留在了株洲,一部分去了長沙,而定向的我們這些我、芳、文、林、虹、喜都回廠分配。

 

那時廠裡的效益如日中天鼎盛至極,不算紅敏、株洲、長沙這幾個大的分廠,就廠區和鎮子裡分廠就十幾個,共五十多個車間,機加、後勤、水電能源、組裝、噴漆、質量檢驗、銷售……等等等等。這麼大的廠子每年招工不對外,幾乎都是廠內就業,像我們這種中校的啊,委培的啊,抵職的啊,再就是考臨時工再轉正的(指不帶工人指標的臨時合同,不合適就不要,合適的話做個一到兩年,經過層層審核考試專為正式員工,才能享受工廠職工待遇)。因而畢業崗位分配這麼大的事,都公開會議的形式舉行,那是在廠工會大樓的大會議室裡,待分配的所有人被按規定的指定分到什麼單位(比如,車鉗刨洗類的會歸為機加單位,而財商經營服務這些都會歸為後勤),把待分配的人名字,學校寫在統一大小的紙條上,做成紙塊放進類似募捐箱的箱子裡,然後由各單位負責人根據所需或硬性指標人數,輪流上臺到各自區域進行摸坨,摸到哪個是哪個,以免糾紛爭執各憑運氣以示公正公平。

 

父親是廠能源總公司總經理,分配進行前,管人事的叔叔就提前問過父親了,我是不是不放進去直接就安排啊,父親是個清高的人,自然是一口拒絕,口裡說著隨緣,其實心裡還是希望能護著我一生一世的,因此,因為我也在分配的人中,這次父親就親自上陣來摸揪,從我內心來說,是一千一萬個不願意被父親給抓到,而父親呢,是一門心思想把我的字條摸到,就那句話吧,父親始終認為:大樹底下好乘涼啊!那樣的話我既少了讓他擔憂,又免了他心疼我吃苦受累。生活的軌跡,無非是時代的背景,社會的現實體現,一進廠就是正式工,不但免了學徒期,工資還能抵得上許多上了好多年班的老工人,實在是很好的選擇。在我戰戰兢兢的等待中,終於輪到父親抓鬮了,我盡力伸長了我那不算長的脖子,臺上的主持人一聲接一聲的在報麥:“喜”、“xx”、“虹”、“林”主持人那即將脫口而出的名字就在嘴邊,我的心已經提到嗓子眼,“xx”隨著這個名字的脫口而出,我就像霜打的茄子,洩了氣的皮球,鬱郁不歡。而父親喜笑顏開,人事處長對父親微笑道賀的表情盡顯:“心想事成”。芳被分到了機加單位的庫房,文分到供水公司空壓站(輸送空氣的壓力容器控制部門)。喜跟虹是輪班制,管控著全廠電源的控制開關,我和林同一班組,同一師傅,都上長白班,從事熱工儀表,工種劃歸有害作業,既能提早退休又相對輕鬆。從種種看來,這是在家長們眼裡非常合理又貼心滿意的安排了,就這麼的,我與林的關係從世交到同窗再又更深一步的成為了在同一個師傅門下學藝的同門師姐妹,入門沒有先後,我們年紀雖只相差兩天,沒辦法,我也得叫她林師姐了,林總是洋洋得意的說:“別說兩天了,一分鐘都是大,別人雙胞胎呢,先出來的就是大的,你就得認命,快叫姐姐。”我總是無奈又無語的回:“嗯嗯,你是妹姐,妹姐。”“什麼是妹姐咯,姐就姐”。“妹姐就是年紀是姐姐,實際上是妹妹,什麼都照顧不好自己的小嬌娘,還能是姐姐?”林羞惱得發飆,追著我在電廠的籃球場和綠化帶周圍串,然後嗔斥責怪,老師傅們無事的時候會做在四周閒看我們打鬧,笑聲一片。當時能源總公司總管設備、水、電、氣四部分,電廠是總部,蒸汽的供應在電廠。水、空氣在廠區裡,生產部設備管理在廠區裡的能源辦,三足鼎立,遙相呼應。“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國企那一代又一代的軍工人,一浪推著一浪走,為了社會主義事業而奮鬥終身的父輩們,渴求著子承父業,更上一層樓。私也好,公也好,自己耕耘灑下汗水的大地,最終留下的是我們對那個時代,那片土地,那些情懷的眷戀和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