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橙 作品

 只想趕緊結束這令人窒息的晚餐。

 就在這時,hedy突然出聲:“託賀先生的福,藉著現在這麼好的氣氛,我再宣佈一個好消息。”

 沈薔意如坐針氈,又要說什麼?

 “今年《睡美人》的劇目完美收官,接下來大家就要全身心投入到《天鵝湖》的排練當中,而我要宣佈的是《天鵝湖》的白天鵝人選”

 停頓一秒,hedy擲地有聲:“那就是我們美麗的cynthia!”

 沈薔意原本正在往嘴裡喂意大利麵,冷不丁聽到這個消息,嗆得死去活來。

 她捂著嘴不停地咳嗽。

 坐在她旁邊的女同事連忙拍她的背,沈薔意喝了一大杯水,這才緩過勁兒來。

 只不過還沒從這個從天而降的喜訊中緩過勁兒來。

 她目瞪口呆,難以置信極了。

 上次不是還說讓她跳黑天鵝嗎?

 剛剛hedy竟然說的是白天鵝?

 到底是hedy說錯了,還是她聽錯了?

 沈薔意不確定地詢問:“是odette嗎?真的是我嗎?”

 hedy重重點頭:“yes!dear!it&


039;you!”

 沈薔意又捂住嘴,以防自己尖叫出聲。

 其他人目光意味深長,卻也鼓掌祝福。

 坐在hedy旁的delia同樣驚訝了一瞬,不過很快恢復如常。

 自然懂得hedy臨時改變決定的原因。

 delia往賀靜生那兒瞄了一眼。

 畢竟大財主投了那麼多錢,他肯定不想看到沈薔意只跳一個黑天鵝。

 賀靜生率先舉起酒杯,慢悠悠開口:“for odette”

 鏡片下的眼睛始終盯著沈薔意,酒杯裡是深紅的葡萄酒,他緩緩遞到唇邊,紅色染上他的唇,微抿一口。

 所有人這才收斂自己的表情,跟著舉起杯子,異口同聲:“for odette!”

 沈薔意被喜悅衝昏了頭腦,她完全顧不上賀靜生直勾勾的目光,也舉起自己的水杯,語無倫次地說著謝謝。

 她放下水杯,從帆布包裡摸出手機,想第一時間分享這個喜訊給高俞林。

 而屏幕上有高俞林的消息:【你在哪吃飯?吃完我來接你?】

 她一時激動,沒想那麼多,直接發了一個位置過去。

 然而這時,余光中出現了一雙修長的穿著西裝褲的腿。

 沈薔意心頭一跳,反應慢半拍地抬起了頭。

 原本坐在離她最遠位置的賀靜生,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垂眼俯視著她。

 他擋住了光源,鏡片下的眼睛朦朧不清,目光卻還是同樣灼熱幽深。

 他伸出右手,禮貌邀請:“不知有沒有這個榮幸,能和美麗高貴的白天鵝小姐共舞一曲?”

 他說的是中文,但他這個邀請的手勢足以讓別人理解他的意思。

 hedy帶頭起鬨。

 沈薔意騎虎難下,也只好硬著頭皮,伸出手輕輕搭上賀靜生的手。

 賀靜生順勢握住,牽著她手,帶著她走到了主餐廳正中央。

 就餐時有交響樂隊奏樂,此時變成了柔和浪漫的華爾滋伴奏。

 “跳得不好,沈小姐多擔待。”

 賀靜生右手扶著沈薔意左肩胛骨下方,左手握住她的手,稍一收臂,拉近彼此距離,不到一拳。

 他身上的氣息驟然撲面而來。

 像清傲的松盛滿凜冽雪意,溫薄清透,淡得無法捕捉,卻又久久散不去。

 沈薔意瞬間屏住呼吸。

 他的確像個紳士,手只是虛虛地貼著


她的肩胛骨。

 可他掌心下的溫度卻透過薄薄布料熨燙著肌膚,和他相握的手更甚。

 賀靜生像是感受到她手心下的汗意,低笑中帶著幾分調侃:“沈小姐一個專業的舞者也會緊張成這樣?”

 沈薔意不敢抬頭看他,目光也不知往哪落,慌亂間,瞥見他說話時滾動的喉結。

 以及他脖子上那個“靜”字,和纏繞著“靜”的蛇。

 越發心悸。

 她的確緊張。

 是因為和他的肢體接觸,還有他身上的危險氣息。

 “賀先生”

 她終於開口,“您到底想做什麼?”

 “別緊張。”

 他扶著她肩胛骨的手,輕拍了兩下,似安撫。

 “我只是,”聲音低得像溫柔輕哄,還有些無奈意味,“想跟你吃個飯。”

 沈薔意啞口無言。

 他的意思是,他花了五千萬英鎊,只為這一頓晚餐?

 她心慌意亂,不自覺間跳錯好幾拍。

 他並沒有他口中所說的“跳得不好”,反而她更顯侷促拙劣。

 甚至不小心踩了好幾次他的腳。他也不氣不惱。

 沈薔意卻趁此一鼓作氣道:“我以為上次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有男朋友。您這樣做很不…”

 斟酌了一下用詞,還是選擇委婉,

 “很不好。”

 “你想說,很不道德?”

 沈薔意沒想到他會如此一針見血,卻也沒說話。默認的態度。

 明明那晚搜索了他的身份背景後還怕得要命,生怕他報復。現在他成了贊助商,也該更忌憚他才對,可她實在不想再和他過多接觸,真怕哪天就心悸而亡。

 怎料,下一秒,聽到他發出的一記輕笑。

 賀靜生垂眸看她。

 她頭埋得很低,睫毛輕顫,像受了驚撲騰著翅膀的蝴蝶,臉頰淡淡的紅,許是不太高興,略帶怨念地皺著鼻子。

 他淡淡開口:“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不應該被“有男友”“有伴侶”這樣的標籤限制,準確來說不應該釘上任何與自身無關的標籤。”

 目光落在她輕咬著的嘴唇和線條漂亮的鎖骨,毫不吝嗇自己的誇讚:“沈小姐,你是個非常優秀的女孩,我很欣賞你。”

 “而追求美好的事物,這是人的天性。我不認為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

 沈薔意讀懂他冠冕堂皇一番大道理下的狂妄潛臺詞


————你有男友又怎樣?

 強勢,不容置喙。

 她彷彿後知後覺理解到他剛才那聲輕笑。

 是嗤之以鼻,來自一個上位者骨子裡的傲睨萬物。

 他這種身份的追求者。

 她卻好像連拒絕都身不由己。

 賀靜生的視線再一次掠過她手腕上的手鍊,微挑起眉,鼻息微沉,聲音更低:

 “而我,也想讓你看到更多可能性。”

 他這話說得諱莫如深。聽上去簡單通俗,卻好像又有點指代不明。

 沈薔意無力間又有點窩火。自覺不是他的對手。

 好在煎熬的一支舞在她握著他的手旋轉一圈後,終於結束。

 她搭他手臂上的手落下來,走過場般牽起裙襬頷首做了個謝幕禮之後,便轉身,毫無留戀地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

 卻在指尖即將滑離他手心時,突然感受到了他收緊的手指。

 重新被捉住。

 緊接著被一股力量帶動,她被迫轉身,重新靠近他,正對著他。

 發生得太過突然,她不由驚呼了聲。

 他們的頭頂懸掛著希臘神鵰塑,飛馬的旁邊是一對長著翅膀的戀人,男人扶著女人的頭送吻。旁邊是持著金弓的丘比特。

 而此刻,她竟然看見,他就此托起她的手背。

 他順勢俯首,唇靠近她的手背

 她手指瞬間蜷縮,大腦發出危險警告。

 她驚慌失措,正欲用力抽出手————他的吻就落在了,他緊貼著她手背的,他自己的拇指上。

 一個帶著歉意的,足夠紳士的,卻又強勢到不容反抗的吻手禮,

 “原諒我貪心,多要了一支舞。”

 事到如今,無需掩藏,他直言,

 “但我想要的,不止是舞。”

 而她終於明白。

 那天他口中的“沒關係”,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