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薑糖 作品

65.“乖崽。”





現在是秋末,晚風還是有些冷的,蘭君欽揣著手,像是個懶懶的橘貓。




池若學看了他一眼,脫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蘭君欽的身上。




蘭君欽:“........”




他轉頭看向池若學。




池若學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的頭:“還好有你這個小不點陪著我。”




雖然池遇稚是因為蘭君欽受傷的,但要是沒有蘭君欽,池若學還真的是慌得不知道怎麼辦了。




蘭君欽搖了搖頭:




“這是我應該做的。”




“其實我知道,小稚是為了救你。”池若學嘆氣:




“也許是因為這是我的孩子,我多少是有點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孩子性格是驕縱了些,但是心眼不壞。此次,若是能將他從鬼門關前救回,我一定好好管教他,再不讓他欺負你了。”




蘭君欽沉默片刻,方道:“.........家主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小稚不能再生育,估計很難再嫁。”池若學道:“我會積攢足夠他富足安樂生活一生的錢財,即便我離世了,也能保證他日後的生活不受影響。”




蘭君欽道:“家主,你是個好父親。”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池若學搖頭:“而且我反而覺得,小稚不能生育,其實也挺好的。”




他道:“因禍得福,他反而可以免去懷孕生子之痛。之前我的阿寧生小稚的時候,痛了足足三個時辰,最後難產血崩,昏迷了一天一夜。說真的,看著阿寧這般痛苦,我真的快擔心死了,並且決定日後都不要孩子,寧可百年之後香火斷絕,也不想阿寧再受苦。”




“.........”蘭君欽說:“生孩子很痛嗎?”




“當然了。”反正也要等到天亮,池若學又不可能在池遇稚昏迷的時候還能睡著,索性就這樣和蘭君欽乾瞪眼聊天打發時間:




“你母親生你的時候也一定受了很多苦。”




蘭君欽垂下眼睛:“可是我我父母都不要我了。”




“他們一定有什麼苦衷吧。”池若學摸了摸蘭君欽的頭:“哪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的呢?”




蘭君欽說:“他們說我是不詳的預兆,會給家裡帶來災難。”




“胡說八道。”池若學說:“父母真心相愛,才會生下你。孩子便是父母的恩賜和禮物,怎麼會是不詳。”




池若學說:“別胡思亂想,你孃親和爹爹一定很愛你。”




言罷,池若學拿出那把藍玉扇子,給蘭君欽看:




“你看,這把扇子如此貴重,你父母將它交給你作為信物,定是對你寄予厚望的,不要自貶自輕。”




“.........”蘭君欽還是第一次有機會親眼看見那把作為信物的藍玉扇子。




他的指尖在上面緩緩摩挲而過,玉質溫潤細膩,還帶著淡淡的香味,一看就絕非凡品。




這是他孃親給他的扇子,可是他現在卻要因此將他送給旁人。




從此以後,他再也不能觸碰到,關於父母曾經愛過他的、一絲一毫的印證。




沒有了扇子,他再也不能欺騙自己,爹爹和孃親還在愛著他。




“孃親............”




一想到自己和父母唯一的聯繫也隨著這把扇子的轉贈而切斷,蘭君欽的眼淚不自覺地落了下來,一點一點地砸在白淨清透的扇面上。




他生來便被人嫌惡丟棄,現在,連孃親留給他的唯一的一件信物,他也沒有能力保住,看來他不僅不詳,還是個沒用的廢物。




一想到這個,蘭君欽他忽然有些想哭。




他捂著眼睛,不想讓旁人見到他紅了眼眶的模樣,但眼淚卻從指縫裡淌下,由溫熱變的冰涼,最後溼透了衣襟。




“孃親........孃親..........”




他一遍一遍地喊著孃親,心痛如絞,最後抱著扇子哽咽痛哭。




而在深宮之中,原本躺在床上安睡的蘭君也忽然睜開眼,感受到了一陣強烈的心悸。




密密麻麻的冷汗因著心臟劇烈的收縮而冒了出來,蘭君也驟然覺得此刻的心,痛的好像心臟被人捅了一刀般,忍不住□□出聲。




隨著蘭君欽的哭泣,蘭君也的心痛愈演愈烈,他開始受不了,踢開被子,捂著心口在床上翻滾,




“疼..........”




“好疼.............”




怎麼會這麼疼........




蘭君也痛的渾身發顫,即便是咬緊牙關,也無法遏制因為心痛所以自牙縫間透出的聲音:




“來人——”




“長孫殿下.........長孫殿下?!”




很快,長春殿便被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呼喚聲充斥,燈火被點了起來,人影綽綽,交雜錯亂:




“來人,快來人!長孫殿下暈過去了!”




“殿下.........”




“殿下!”




一大早,蘭鳶山就被宋白的呼喚聲叫醒了:




“日上三竿,殿下該醒來用膳了。”




蘭鳶山:“........”




打仗打了六年,蘭鳶山已經很久沒有睡得這樣安心了。




他翻了個身,將方岫玉攬進懷裡,正想繼續睡,門外的宋白等了一會兒,又道:




“殿下,門外來了兩個平民,說是要見殿下。”




蘭鳶山有點起床氣,聞言煩躁皺眉:




“不見。”




“可是他們等在門口等了一夜,說是見不著殿下便不走。”宋白也有點無奈:“要不我讓家丁將他們趕出去,怎麼樣?”




蘭鳶山:“............”




他沒聽見宋白的下一句話,直接睡過去了。




宋白見此,還以為蘭鳶山同意了,找來幾個身強體壯的家丁,拿著結實的棍子出去了。




可憐池若學在門口等了一夜,滿心歡喜地以為蘭鳶山會見他,但沒想到開門的卻不是昨夜的門童,而是滿臉不耐的宋白:




“我們殿下今日休息不見客,請回吧。”




“不..........”池若學完全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一時難以接受,情緒激動之下,直接上來拉住了宋白:“怎麼會這樣........我要見殿下,我要見殿下!”




池若學一晚上沒睡,整個人唇上都冒著鬍渣,頭髮也沒梳,身上還沾著夜裡的灰塵和露水,整個人狼狽的和流浪漢一般。




宋白還以為又是哪來的乞丐想要討食被拒絕,心想撒野都撒到皇子府了,當下眉眼一橫,直接讓家丁將池若學和蘭君欽亂棍打出。




蘭君欽肩膀上受了傷,池若學身上更是四處掛彩,看上去可憐又狼狽。




宋白居高臨下地看著兩人,半晌甩了甩袖子,說了句“快些滾吧”,便進屋去了。




而與此同時,蘭鳶山睡了一會子回籠覺,也慢慢清醒了。




他緩緩起身,盯著昨夜被他折騰的夠嗆的方岫玉,低下頭親了親,隨即示意下人動作輕些,不要吵醒了他。




服侍的人會意點頭。




蘭鳶山被人侍候著梳洗,隨即去大廳用餐。




他眼睛蒙著布條,看不清東西,所以耳朵很靈敏,吃飯的時候,像是忽然聽到了什麼,仔細聽了聽,放下碗碟:




“什麼聲音?”




“回殿下,是兩個潑皮無賴。”宋白上前,用筷子夾了一塊素雲卷放到蘭鳶山的碗裡:




“捱了打還不老實,硬是跪在外頭,說要見您。”




“............”蘭鳶山:“捱打了?誰打的他們?”




宋白一愣:“?不是主子你讓我把他們亂棍出去的嗎?”




蘭鳶山只覺莫名其妙:“我什麼時候讓你打他們了?”




他在和宋白說話說的一半的時候就睡過去了,壓根不知道有這回事。




他想了想,放下碗碟,道:




“我現在去換身衣服見客,你出去,把那兩個人請進來。”




“誒?噢噢。”宋白不敢耽誤,正想領命出去,蘭鳶山喊住他,又補充道:




“態度好些。”




“是。”宋白趕緊領命下去了。




池若學和蘭君欽還等在門外,一個被打的流鼻血,一個眼角發紫,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相。




他們是鐵了心想見蘭鳶山,所以即使渾身劇痛,身形搖搖欲墜,也一直跪的沒走。




在宋白打開門的一瞬間,池若學還以為宋白又要打他,神情緊繃,後背僵硬,下意識地將蘭君欽護在懷裡。




“..........哎,你,”宋白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做錯事了,看著鼻青臉腫的池若學和蘭君欽,有點尷尬,硬著頭皮道:




“我家主子說要見你。”




話音剛落,池若學一愣。




他像是不敢相信似的,緩緩鬆開護著蘭君欽的手,鼻血從鼻子裡滑下來,看上去既呆又傻:




“........四殿下同意見我了?!”




“嗯。”宋白讓門童趕緊把門打開,讓池若學進去,免得慢了被蘭鳶山怪罪:




“快快快,進去吧,別讓主子久等。”




“哦.........”池若學不知道為什麼宋白的態度忽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擦了擦鼻血,呆呆地被人扶起身,牽著蘭君欽,一瘸一拐地進去了。




繞過假山花園竹林和蓮池走廊,才是會客堂。




池若學都快要被繞暈了,被棍子打了幾道的腿肚子緩緩發抖,幾乎要站不住。




就在他快要走跪了的時候,才走到了會客堂。




蘭君欽將他扶到座位上坐下,自己在旁邊侍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