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獻扇



【那些文臣本就不喜歡你,你這麼刺他,太子黨估計又要看你不順眼了,何苦來哉。】




“這個老不死的,年紀這麼大了還佔著大理寺卿的坑位不放。佔著也就算了,還總是找我麻煩,三翻四次在我面前囉囉嗦嗦找不痛快,誰慣著他。”蘭鳶山說:“他尸位素餐這麼多年,也該讓他挪挪窩,換新人上來。”




方岫玉歪頭看他:【你有想法?】




“嗯。”蘭鳶山可以瞞著任何人任何事,但獨獨不會瞞著方岫玉:




“經此一仗,我算是曉得,那些文臣雖然手中沒有斧鉞刀劍,但一張嘴皮子、一支筆,也是能殺人於無形的。”




就像六年前一樣,要不是那些文臣死諫,讓皇帝派他出徵,他哪裡會被和方岫玉和兩個兒子分離六年,讓母子三人受盡苦楚?




一想到這個,蘭鳶山就很不爽:“今後,我若想在朝堂上立足腳跟,也少不得和那些文臣打交道。”




【但是那些文臣已經和太子黨結交甚密,一時半會怕是難以贏得他們的心。】方岫玉說:




【我有什麼能為你做的?】




“已經被太子拉攏的人,我們改變不了他們的立場,不如扶持一批新人,讓他們成為我的心腹,來日我起兵造反,也好有個人給我寫勤王檄文,免得我被天下人的唾沫淹死。”




六年的磨礪讓蘭鳶山行事愈發謹慎:




“但現在最讓我擔心的不是這個。”




方岫玉與他心有靈犀,立刻道:【你在擔心君也嗎?】




“對。”蘭鳶山一想到小狗哥哥就有點傷腦筋:




“他被父皇和太子扣在宮中當人質,如果哪一天我起兵,我怕他們會狗急跳牆,傷了宮內的君也。”




他緩聲道:“何況六年的戰役,青巒軍的數量已經減至半數,如果真要造反,也不知道有幾成把握。”




【慢慢來吧。】方岫玉拍了拍蘭鳶山的手臂,像是在安慰:




【西域的使者馬上要進入大周,在外邦面前,太子應該不會太找你麻煩。我們還有時間門,可以慢慢準備。】




“但願如此。”




蘭鳶山嘆息:“但不管世事如何發展,我還是希望能早日尋回我的小狗寶寶,也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又流離到了何處,受了多少苦。”




他的小狗寶寶,他的小兒子,此刻又在哪裡呢?




京城城北的醫館內。




此時此刻,蘭君欽正跪在地上,慢慢給昏迷的池遇稚擦拭著手上的血,還未擦乾淨,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雜亂無章的腳步聲。




緊接著,醫館的珠簾被人猛地掀起,壓抑的哭腔隱隱從門外傳來,帶著熟悉的嗓音:




“小稚!”




寧矜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剛離開池遇稚一會兒,池遇稚就遭受了重傷。




他看著滿身是血的池遇稚,兩眼發黑,幾乎是被池若學扶著,才能面前走到池遇稚的面前,一近身便跪倒在池遇稚面前,當場痛哭出聲:




“我的小稚,我的孩子,你為何傷成這樣?!”




寧矜眼眶裡的眼淚在不停地打轉,倒映出池遇稚虛弱蒼白的面容,他似乎是想伸出手去碰一碰池遇稚的臉,卻又怕會將池遇稚碰碎了,更怕伸手去碰池遇稚時,會感受到停滯的鼻息。




半晌,他只能癱軟在地,絕望地仰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趴在池若學的懷裡,失聲痛哭:




“夫君........怎麼辦........”




“......沒事的,沒事的,”池若學自己都急的滿頭是汗,還得分神去安慰自己的夫人,順帶看看池遇稚的情況。




他就一個孩子,池遇稚又是他捧在掌心裡呵護著長大的,如今池遇稚性命垂危,他幾乎都顧不上斯文和體面,抱著哭成淚人的寧矜,壓抑著吼道:




“醫師呢?!大夫呢?!”




“老夫在這裡呢。”池若學話音剛落,一個花白鬍子的郎中就從門後轉了過來,一邊說話,一邊拿著舂藥。




池若學見到他,就像見了救星似的,連滾帶爬地來到醫師面前,強裝鎮定,但眼底又帶著分明的祈求和惶恐道:




“大夫,我孩子怎麼樣了?有危險嗎?”




大夫舂藥的動作一頓,看了一眼滿臉是淚的池若學夫夫,半晌將藥放在桌上,捻著鬍鬚搖頭:




“難以迴天。”




他說:“小公子傷勢太重,就算是真的上天有眼,放他從鬼門關回來,但........他腹腔受損,日後怕是很難很難再孕育子嗣了。”




大夫沒有把話說死,每一個字句都用的很委婉,但池若學和寧矜還是在瞬間門了明白他的意思。




.......不能在孕育子嗣了?!




一個雙兒,不能生育,在大周,無異於被判了死刑。




他無法像男人和女人一樣出去建功立業,卻需要飽受信潮的折磨,與此同時,還不能再為心上人傳宗接代,這就成為了罪過。




寧矜不敢想象池遇稚之後會遭到多少人的指指點點,光是想象就如遭雷擊,心痛如刀絞,一時呼吸不上來,當場昏倒在地。




池若學心中也是悲痛萬分,但他拋去生育這一層,他還是更關心能否救活池遇稚:




“大夫,不能生育也沒關係,我是他父親,即便他一生未能出嫁,我也能養活他一輩子。”




他也不顧自己身為讀書人的尊嚴,當場給大夫跪下,懇求道:




“大夫,你只要能救活小稚,即便是散盡千金,我也絕無怨言!”




大夫嘆氣:“.......也不是我不願意救活他。”




他說:“看你這般心誠,我就直說了吧。”




“你這孩子傷的太重,如果要救回一條命,須得用雪靈山參、紅母菇、還有落天玉葉的根莖入藥,方能救活。”




池若學聞言一怔,忙道:“這三味藥,要去哪裡找?”




“據我所知,這城內,只有一人府中能集齊這三味藥。”




池若學咬牙道:“是誰?!若是他能割愛,我願意贈他黃金萬兩!”




“有這藥的人可不缺你這黃金萬兩。”大夫看他:




“當今這京城中,唯有六公主府中的庫房有這三味藥。”




“六公主?!”




“嗯。”大夫說:“六公主生性灑脫落拓,在邊疆生活多年,又曾獨自雲遊天下,自是收集了不少奇珍異寶。”




“.......可我與這六公主並不熟識。”池若學沒想到大夫一說就說個大人物,尷尬後方無措道:




“何況我只是個六品小官,還未上任,怎麼能就這樣恬不知恥地上前請求公主割愛?”




六公主她貴為皇孫,家底殷實富足,公主府甚至比他兩個宅子加起來還大,也壓根也不在意他這點錢吧。




“路我已經指給你了,怎麼說動公主,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大夫道:




“只不過我能力不足,尚且只能吊住你孩子三天的命數,三日之期一到,你家小公之氣數斷絕,到時候,即便是大羅神仙也難救了。”




言罷,他不顧池若學難看的神情,自顧自搖頭嘆息,進裡屋去了。




池若學癱坐在地,額頭上都是冷汗,面色難看的很,最後一拳錘在地上,直接將指節錘的鮮血淋漓。




蘭君欽:“.........”




他見此,悄然走上前,在池若學身邊跪下:




“家主。”




在池若學看過來時,蘭君欽低下頭:




“現在不是頹喪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救小公子才行。”




池若學沒有說話,眼睛充血,遍佈紅血絲,表情都有些猙獰恐怖,死死地看著蘭君欽:




“.........”




蘭君欽知道池遇稚是為了救自己才遇害的,是他理虧,想了想,片刻後俯身,額頭貼在地面:




“家主放心。”




他說:“若公子救不回來,奴也絕不獨活,願意隨公子一同入葬,生死同穴。”




“.........”聽到蘭君欽的話,池若學才緩緩鬆了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