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96 章 遇見





山下大道迎面而來的是一支送葬的隊伍。




即便沒有任何意外,每時每刻都有人去世,也有人在送葬。




本沒有什麼好奇怪的,只是他們碰見的這支送葬隊與眾不同,隨在棺木葬周圍的人並未哭泣,反而都揚起笑臉,即便裡邊有幾個眼圈、鼻尖都通紅,臉頰嘴角在不自然抽動,但也極力保持著麵皮上的笑容。




伴著那齊刷刷的麻衣和漫天飛舞的紙錢,怎麼看都有種恐怖的怪誕。




在送葬隊的兩邊還跟著些百姓,羅紈之派人去問




了知情者。




原來逝者是奉崗的知縣,已到耆艾之年,快要致仕還鄉,偏遇到北胡的奇襲隊。




那是全由輕騎彎刀手組成的隊伍,向來以快斬速掠著稱,常常神出鬼燒殺搶掠,讓處於邊境的大晉人畏怖忌憚。




奉崗縣城牆老舊,加上去歲的秋汛,很多地方已經坍塌,失去了本該有的防禦功能,堅持不了多久。




奉崗知縣憂慮了一日,決定向臨近定城求救,可定城城守以人手不足拒絕了他。




這種時期,大家都提著腦袋過活,各掃門前雪也再正常不過。




知縣知道一旦縣城被攻破,城裡的百姓只有死路一條。




那可是上萬條的人命啊。




他原想要組織縣城裡的青壯年修城牆,加入守備軍共同抵禦外敵。




因為奇襲隊的人數通常來說不過千人,而且不會帶著輜重,他們的糧草不足,若是久攻不下只能放棄。




只是誰人願意白白去送死?




對上北胡鐵騎,九死一生,就是有兒郎鼓起勇氣,家中慈母也於心不忍,哭哭啼啼挽留。




就有百姓建議乾脆棄城而逃,即便淪為流民也好過成為刀下亡魂。




這一言既出,想要逃跑的人越來越多。




知縣門口盤踞著抗議的百姓,怨聲載道,怪知縣沒有早日讓他們離開。




所以在奇襲隊到達的當夜,奉崗知縣帶著五個兒子領二百來名願意追隨他的守備軍,打開了南北兩門。




南門是給百姓逃亡的生門,北門是他們赴死的死門。




這不足四百人的隊伍以大火燒城為後方拖延了逃跑的時間,據聞都死得十分慘烈,沒有一個人留有全屍,北胡的豺狼在那裡飽食了一頓。




逃出來的百姓十分感激知縣的救命大恩,所以自發來為他衣冠送葬。




奉崗知縣是個喜歡笑的小老頭,總是告訴身邊人,哭也是一日,笑也是一日,小老兒最討厭人哭哭啼啼的,就算是死,大家也要樂樂呵呵才好啊。




所以他的親族才笑著為他送葬。




羅紈之目送他們遠去,心情沉重,久久才嘆了聲氣,抬步走向犢車。




現在的北胡並沒有對大晉大規模進犯,只是隨時隨刻會挑起一些小範圍的侵擾,而且得手後立刻就離去,並不停留,所以就近鎮守的軍隊甚至都來不及趕過去援助。




調兵還需要層層向上請示,時間早就耽擱在這些一來一回之中,等他們得到調令,奇襲隊早已經揚長而去。




羅紈之扶著車壁,回身對嚴嶠道:“去旁邊的幾個城鎮採買多些糧食藥材吧,能幫一些是一些。”




“先前廖叔已經收了不少糧草,往後也要將所得收益中抽出四成用來囤積糧草藥材……”她想了想,道:“寧州往南常年沒有戰火波及,氣候環境都好,收成應該很富足,是不是?”




嚴嶠道:“不錯。”




羅紈之回憶嚴嶠給她講過的堪輿圖,快速在腦海裡勾出一條可行的路線,“從外




海再轉內河興許會省去不少人力。”




“東家的記性不錯,悟性也好。”嚴嶠露出了一抹笑容,隨即又收了起來,“不過東家買這麼多糧草做什麼?”




羅紈之蹙了下眉,沒有把心中的擔憂說出口,只道:“即便用不上也可以分給這些流民……”




這樣的大事上,她幫不上什麼忙,也只能盡一點綿薄之力。




嚴嶠點頭,“也好,施以恩惠,將來東家走四方時也可以更加方便。”




很多富商會做佈施,一來彰顯善心,二來博取民心,這是很正常的事。




羅紈之看了他一眼,還是沒有為自己解釋。




這時一個孩子跑到嚴嶠身邊,著急道:“阿八在巴蠻郡走丟了。”




巴蠻郡離這處並不遠,所以羅紈之就帶著嚴嶠一起趕了過去。




巴蠻郡十分特殊,屬於許多年前被大晉收歸的外族,這裡的胡人與晉人相處可以稱得上“融洽”。




並非所有的外族都喜歡侵略,也有一些部族尊重生命,不爭不搶。




後來從巴蠻郡分歸去北胡的白鳥部族就是相對和善的一類,所以還常年保持和晉人貿易的習慣。




雙方之間每逢十五就會互市,交換物資。




阿八跟著幾個小夥伴來這裡長見識,可不知道怎的就走丟了,半天都不見人影。




要是迷路那還是小事,最怕就是被人逮去北胡當奴隸了。




聽說北胡很喜歡抓這些學過字、讀過書的晉人孩童。




羅紈之帶著護衛,與嚴嶠分開找人。




集市上不但有晉人,還有許多穿戴不一樣的外族人,她們額頭臉頰上抹著著鮮豔的黃、紅的顏色,脖子上掛著骨頭、綠松石串起來的項鍊,稍微搖搖頭,從耳朵上垂下的珠串就敲著胸前的骨頭、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