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問我 作品

第 77 章 吾兒





既強勢又霸道,把人直接氣了個仰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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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雖然對謝三郎和常康王各下達不靠譜的旨意,但是對著羅紈之他還是相當仗義地保證:“你放心,吾是絕對相信你說的話,你娘沒殺人就是沒殺人,若常康王還要對你們動手,吾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的!”




作為朋友,皇帝確實對她不錯,羅紈之感動不已,靦腆開口道:“陛下能否幫我個忙?”




皇帝爽快道:“你說。”




羅紈之道:“我想給月娘和映柳造個新身份,要能夠完全瞞過羅家還有其他人,還想找幾個靠譜的俠士……”




皇帝




馬上知道她的用意,“你是想把你娘送出建康去?”




羅紈之點點頭。




“那你找謝三郎不也可以辦到嗎?”




羅紈之還沒回答,皇帝就笑了起來,“罷了,既然你是來求吾的,吾也不多問,這個忙吾幫你就是,最快半個月辦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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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柄回寅,轉眼就到了正月。




這日晨鐘暮鼓、拜神祭祖,建康城裡繁忙一片。




謝家也尤為重視元旦這日,開宗祠,祭拜祖先。




謝昀今日穿得格外莊重,黑色祭服上繡滿繁複的紋路,玄色的腰帶和鑲玄邊的蔽膝帶出了點亮色,他身形挺拔,眉目俊朗,立在人群中,就猶如東邊初生的旭陽,耀眼奪目。




羅紈之還記得昨夜為他試穿時,一件件衣加上他的身,郎君容顏炙盛,形貌絕美,那華貴的服飾對他而言絕無喧賓奪主的可能,唯有相得益彰,讓他的矜貴氣質顯露無疑,讓人意奪神駭、心蕩神怡。




謝昀長臂展開廣袖,將她覆下。




她的身體被那些精緻的繡線緩緩擦過,逐漸泛起了紅.潮,一浪又一浪的峰頂讓她神魂恍惚。




此刻站在高閣之上,從下俯視,她後背依然存有些酥.麻的餘.韻。




“從這裡可以看見宗祠的一隅。”旁邊謝家老夫人一開口,就猶如澆下了一盆冰水,讓羅紈之瞬間提起了心。




女子不入宗祠,即便是謝家德高望重的老夫人也是一樣。




“謝家並非一直興旺,靠得是幾代人的努力才到達如今的高度,就好像月有盈虧,總在週而復始的變化當中,此強彼弱,東風壓倒西風,實不為奇。”




羅紈之默默聽著,知道王老夫人叫她來這裡的用意絕不是講這些大道理。




“可是,謝家即便要沒落也不會是現在,我不知道三郎喜歡你什麼,你或許是有一些我看不到的長處,但是三郎為你做了很多不應當的事,對家族,對他自己都毫無益處,可你能為他做什麼?你既沒有身份匹配,也沒有家族助力,甚至還有拖累……”王老夫人皺了下眉,緊接著道:“若你是真心喜歡三郎,難道不該成全他的好嗎?”




晨曦的光從地平線散射而出,天邊泛著火紅的光芒,晨光越過烏瓦白牆,照在宗祠前的人群當中。




謝昀在謝公身後半步站於人前,他的背影猶如被光鍍上了一層金輝,讓人無法直視。




“我是真的喜歡三郎。”




老夫人拄著鳩首杖,語重心長道:“他身為謝家的宗子,身上肩負著遠比小情小愛更重的擔子,你只坐享了他的保護和疼愛,卻沒有發現他的辛苦與不易,這樣也能算是喜愛他?”




羅紈之低下頭。




腦袋裡出現了兩個截然相反的聲音。




一個聲音怒道:我已經在努力幫三郎料理嚴舟的生意了,我能為謝三郎賺到更多的錢。




另一個聲音又沮喪道:謝三郎當真需要我做這些事麼?他手下有能人無數,能替代我的人如過江之鯽,我能做




的事完全微不足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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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那夜,滿城的煙花綻放,讓漆黑的夜幕亮如白晝,無數的火花堆砌出繁華絢爛的美景,讓人歎為觀止。




但平靜的時光總如煙花短暫,隔日刀光劍影就相繼逼來。




賈側妃停屍不葬,議論聲從未止息。




謝三郎雖告訴羅紈之不用再為這事擔憂,但是事關己身,事關月娘和三郎,她如何能做到漠不關心?




謝公也擔心謝昀在外會遇到什麼不可挽回的變故,使事情變得更復雜,遂叫他閉門家中,不再出去。




羅紈之更加焦慮。




常康王一定要拿一個兇手定案,可那明明是賈側妃自己尋死的……




羅紈之雖然沒有見過賈側妃,但是聽月娘轉述的那些話,又從南星那兒打聽來的消息,七拼八湊大概得出來一個被困在常康王身邊數年,最後被他逼成瘋魔的女郎。




所以她最後就是死也要拉常康王的對手下水,彷彿這樣就能逃過折磨,討來獎賞。




既可惡又可悲。




悲她的走投無路,也悲這個世道艱難。




七、八日後,外面的風聲沒有一點要停歇的樣子,而謝昀要處理的事越堆越多,成海王也坐不住,不得不幾次上門催謝昀想法子解決。




蒼懷也跪在他面前道:“若常康王一定拿住不放,屬下願意去頂罪!”




南星心直口快道:“那怎麼成,蒼懷你是郎君身邊最用得上的人,你若是不在了,還有誰能替代你?”




這句話誰人都清楚,所以一言出,屋內就安靜了許久。




謝昀開口,安撫左右道:“放心,他折騰不了多久,陸皇后的身子重了,他的心也該放在別的地方去了。”




羅紈之沒有進去,她端著已經沒有了熱氣的羹湯悄然離開,在迴廊上,越走越快,衣裙翩飛,像是一隻振翅的蝶。




她要如何才能幫到三郎?




事至如今,她苦思冥想才發現她所有研究的方向都在於如何讓自己過好,她賺錢、擴展生意,一心求穩,並無野心也沒有壯志。




所以她幫不上謝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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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家主小坐了片刻,就迫不及待離開。




月娘靠在隱囊上看著映在窗紙上漸漸明亮的晨光,久久出神。




映柳手足無措地站在遠處,紅腫的眼睛這幾日就沒有消下去過。




她招了招手,映柳立刻走了上前,跪在床榻邊上的墊子上,“月娘你要喝水嗎?還是餓了,我去給你拿碗粥來了?女郎給你的那些宮中補藥,你賣得七七八八了,我就留了幾盞燕窩……”




月娘也不打斷她滔滔不絕的話,只靜靜望她。




映柳的聲音越來越小,抽噎聲漸大,最後撐不過便伏在被褥上嗚嗚哭了起來。




月娘手覆在她的發頂,輕柔地拍了拍:“去把我整理好的東西拿給阿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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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柳抱著東西,偷偷出門去了。




就在她出門不久,月娘也整衣肅容,坐上約好的犢車獨自前往延尉司。()




羅紈之得知映柳找上門,心又是急促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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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柳侷促地站在她身邊,把月娘準備的匣子遞給羅紈之。




“這裡面是什麼?”羅紈之拿起匣子,加上匣子本身的重量,裡面的東西也不輕。




“月娘說一直都想給女郎的東西。”




其實羅紈之看過這個匣子,早在戈陽的時候,約莫她十一二歲時。




月娘身邊就多了這麼一個紅木小匣子,只是裡面藏了什麼月娘從來沒說過。




羅紈之小時候懂事後,還曾幻想或許自己的父親另有其人,是個蓋世英雄之類的,而匣子裡藏著有關她生父的東西,終將有一日,月娘會告訴她這個秘密。




這個匣子為長方形,沒有鑰匙孔,也沒有開口的位置,問映柳,她也不知情,這個匣子都是月娘自己收拾的。




羅紈之實在好奇月娘會在裡面放什麼東西,故而拿起來認真研究,可左試右試,這匣子嚴絲合縫,完全找不到打開的地方。




她拿起來,四個邊都嘗試敲了敲,直到聽見很輕微地咔嚓聲,她再掰四個角,發現右邊的插銷可以略提起些許,而中間的擋板就可以往右邊挪動,左邊的插銷就可以完全提起來。




匣子打開,羅紈之往裡面掃了一眼,發現最上面是一隻有點眼熟但是已經破舊的荷包,下面墊著一信封,看見信封那一刻,她不知道怎的,心慌了起來。




撥開荷包,先把信抽了出來。




信紙嶄新,還能聞有上面有新鮮墨汁的味道。




羅紈之頓了下,才匆匆展開信紙。




吾兒:




見信如晤。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講起,初見吾兒時,汝甚醜,皺如老婦,瘦如禿猴,我心中甚不喜。然,吾從未見過新孩,也從未為人母,心中惶惶然,又慼慼然。汝父欺吾,棄吾,而吾身份卑賤,不能抗衡,又因腹中有汝,不得另送高門。主母憎吾,吾又恨汝,若非有汝,吾焉得如此下場?




然吾兒生來善良堅韌,從會走能言起,就知心疼吾,冬會加被,夏來搖扇。




吾知汝最慕鶯娘母女,可吾實不知如何應汝之心,吾兒心中向愛,吾卻生來寡情。唯有傾囊相授,願吾兒能體會吾之苦心。世上薄情郎眾,唯有才學本事能助汝。




汝憶否,汝少時,吾院中有一樹,某年長出無根藤,藤繞樹而生,樹怏怏不樂。吾就言,汝是藤蔓,吾是樹。不知汝可憶否,彼時吾真真滿心哀怨加之汝身,可憐汝年幼不知何故,日夜惶恐,故而加倍討好於吾。吾兒,非汝之錯也。時至今日,吾為藤,汝為樹,吾兒受吾之累久已,吾苦思良久,是吾錯矣。今將伏罪,了卻此事。




吾身如殘燭,只餘豆光,若能照吾兒前路,吾心甘之。




匣中之物,盡為吾兒嫁妝。是高門之子好,是窮白書生罷,願吾兒能得真心人相伴左右。若無喜無愛,自由一生,未嘗不可。




勿哭,勿念,燒吾殘軀




(),存一捧灰隨身,如此,也算吾與汝永相伴。




羅紈之不敢置信重新把那句“今將伏罪,了卻此事”看了幾遍。




伏罪?伏什麼罪?了什麼事?




羅紈之已經無法自行思考,只能顫聲求助:“映柳,我阿孃叫你送匣子來時說過什麼話嗎?”




映柳搖搖頭,哽咽道:“女郎,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心中就是覺得很不安……”




羅紈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裡的信紙,滾燙的眼淚瘋湧了出來,滴落在紙上,暈開了“吾與汝”三個字,邊緣的墨跡混在了一塊,好像再也不會分開。




她沒有看匣子裡的東西,攥緊信紙,提腳往外跑,才邁出門兩步就被人緊緊抱住了腰。




“阿紈……”




羅紈之視線模糊,耳朵裡好似有無數的鳥在尖鳴,她搖著頭哭喊道:“我阿孃沒有殺人,為什麼要伏罪!”




她又有什麼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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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康王正在家中垂釣,身後賈家主埋首作陪,垂頭喪氣。




“五娘是死得其所,只是如今謝家還沒有半點動靜,是否這事就過去了?”賈家主是想問,人何時能下葬,又不敢問得太直接,怕惹常康王不悅。




“過去?還沒完全過去呢。”常康王一甩釣竿,皺起眉望向內城方向,“宮裡的消息怎麼還沒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