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戶千燈 作品

第 77 章 077





“而且,這畢竟是我復建之後第一次參賽。”




說不緊張、不上心,也是不可能的。




那樣未免也太狂妄了。




少年道:“所以,我也希望這隻虎能為我帶來好運。”




“小啾很喜歡老虎嗎?”傅斯岸問。




所以才會覺得老虎會有好運。




舒白秋果然點了點頭,道:“媽媽說,在我們家鄉,虎是整個彝族的聖物。”




少年還抬手比劃了一下。




“小的時候,媽媽還給我縫過一隻布做的小老虎。我走到哪兒,就會把它放在小包裡帶到哪裡。那是我的護身符。”




傅斯岸聞言微頓。




他想問什麼,卻沒有立刻開口。




不過,舒白秋就像是猜到了一樣,旋即便解釋道。




“它後來被埋在了三年前的泥流之下,留在了那裡。”




“……”傅斯岸眉心微蹙。




饒是傅斯岸早已猜到,小啾顛沛太久,這隻小老虎應該已經不在小啾身邊。




他也沒能料想,竟然會是這個原因。




反而是舒白秋主動伸手,拍了拍傅斯岸的手臂,說。




“沒關係,事情已經過去了。”




“前兩天,我還夢到,媽媽和我說,她很開心,小老虎保護了我。”




少年姝麗的眉眼之間,的確不見灰沉的陰翳。




他的唇邊還抿起了一點恬淡的笑。




“她還說,我安安全全地活下來,爸爸媽媽和小老虎都很開心。”




傅斯岸聽得鼻根微澀。




他抬手捏了捏鼻樑,低頭,輕輕抵住愛人白皙的前額。




“是的,好值得開心。”




多幸運,又多麼快樂。




小啾不再負罪,不再愧疚於自己的過錯與獨活。




舒白秋眨了眨眼,極近的距離裡,他那捲長的眼睫幾乎蹭過了傅斯岸的鏡框。




少年也仰臉,貼著先生的額頭,輕輕蹭了蹭他的前額。




蹭完,舒白秋微微笑彎了雙眼,才繼續道。




“後來,我還照著小時候媽媽講的故事,自己捏了一隻老虎。”




傅斯岸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問。




“來申城之後嗎?”




男人很自然地將舒白秋的話,理解成了最近才發生。




但舒白秋搖了搖頭,卻說。




“不是,是我和先生結婚之前的事。”




“是我在顧一峰那裡的時候,自己悄悄捏的。”




傅斯岸微頓。




……顧一峰?




()那是舒白秋的最後一任收養者(),也是把舒白秋賣給傅家的人。




傅斯岸未動聲色?()_[((),問:“是你自己找原料做的嗎?”




舒白秋點頭:“那時候我住在一個小院子的房間裡,屋裡的地面硬化沒抹勻,牆根和牆壁上都會有碎土,黏性也比較好。”




“我就自己蒐集了一些細土,捏出了一隻老虎。”




傅斯岸的面上神情未動,胸口卻略一起伏。




雖然這件事小啾說得很簡單,但是從牆腳邊縫中搜集碎土,篩淘乾淨,再捏塑成型,一定不是一件輕易的事。




這也絕不可能是短時間內能完成的事。




傅斯岸早就知道。




那個陰暗潮溼的狹窄房間,舒白秋住了整整五十三天。




這五十三天,除了顧一峰強行將人帶去外面賭石,其餘時間,舒白秋都被困在那個房間。




嚴加看守,無人交談。




沒有書,筆,用具,更不會有什麼可供消遣的娛樂物品。




在死寂一樣的安靜裡,小啾是怎麼熬過來的?




靠這隻老虎,靠媽媽的叮囑。




靠無數次回憶以前,才能保護自己不要流失所有的溫度嗎?




“……那現在,這隻老虎放在了哪兒?”




傅斯岸低聲問。




他其實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或許這將會有一個非常糟糕的答案。




因為剛剛,就在舒白秋提到老虎是自己在顧一峰那裡捏的時候,傅斯岸就已經心下皺眉。




為什麼他會不知道?




為什麼這件事沒有記錄在小啾被收養的過往資料?




助理B組的探查事無鉅細,交給傅斯岸的彙報中,不可能有擅自的遺漏。




他們都沒有記下的事情,只有一種可能。




——那就是除了小啾,沒有其他任何人注意到這件事。




這就意味著小啾真的藏得很好,沒有被旁人發現。




他這樣聰明厲害,會成功做到也並不奇怪。




可是,直到現在,傅斯岸都沒有見過這隻舒白秋親手捏的老虎,這就很奇怪了。




果然,傅斯岸一念想完,就聽舒白秋道。




“它已經碎掉了。”




“……”




少年視線微垂,輕聲說。




“要被帶去傅家的前一天,顧一峰帶人過來,要人打包我的東西。他們翻找的時候,把藏在衣服裡的虎像掉到了地上……之後,就被他們踩碎了。”




那畢竟是碎土捏塑成的東西,即使再怎麼逼真精巧、栩栩如生,也沒有經過任何的加工與防護。




所以很容易就會被摔裂。




被踩回齏粉。




舒白秋講完,抬起眼時,才看到先生的神色。




傅斯岸的臉上並沒有大的起伏。




但他的額角,卻有明顯的青筋在跳。




和先生戀愛這麼久,舒白秋早可以看出對方的心情。




()他瞬時察覺到先生的情緒很不好,便忙接著道。




“不過那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現在我也可以做新的了。”




舒白秋還道:“而且現在想想,它好像也做了我的護身符。”




“雖然它碎掉,沒辦法再拼不回來,但是第一天,我就遇到了先生。”




這樣說著,連舒白秋自己都覺得很奇妙。




“或許,它也用我不知道的方式保護了我。”




身旁的男人沉默了一瞬,沒有開口。舒白秋再抬頭,就覺發心微微一重。




是先生抬手,按在他的發頂很輕地揉了揉。




舒白秋也被攬進了對方的懷裡,心口相貼,被很嚴實地摟抱住。




“它們也會繼續保護你的。”




低磁的嗓音落在少年耳畔。




“以後都不會有事了。”




舒白秋抿唇,笑起來:“好。”




等到他被先生放開,抬頭去看時,男人的神色間已然沒有了異狀。




見舒白秋還關注著他的情緒,傅斯岸低眸,輕吻了一下少年的眼睫。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男人忽然道。




“難怪顧一峰的愛車會被砸爛。”




“原來是報應。”




舒白秋微怔:“車?”




傅斯岸沒什麼表情,道:“顧一峰自己悄悄開車出去,差點撞到他繼兄新婚的大嫂。”




“他嫂子已經懷有身孕,因為胎位不穩,時間也早,就沒有對外公佈。”




“結果被顧一峰開車嚇到,意外流產了。”




舒白秋聽得一愣:“那她人……”




“他大嫂本人沒事,只是流產後體虛。”傅斯岸說。




雖然舒白秋只說了個“ta”,但傅斯岸已經猜到了他在問誰。




以小啾的性格,他最先關注的,絕對是無辜之人的安危。




“但顧一峰的哥哥和父親很生氣,”傅斯岸繼續道,“他爸親口下令,把顧一峰的車給砸了。”




舒白秋聽得詫然。




他沒想到,顧一峰後來還發生了這種事。




不過以那位的少爺脾氣,會出這種事好像也不奇怪。




“之後,他爸還給顧一峰下了新的禁足令。”




傅斯岸道。




“短時間內,顧一峰不會再出門了。”




他說的其實很簡要,講完這些,也沒有再和少年多聊。




傅斯岸並沒有告訴舒白秋,顧一峰的第一個禁足令,就是傅斯岸要求顧家下的。




因為顧一峰關過舒白秋。




他必須要親身賠禮,加倍償還。




而這次顧一峰偷偷出門,其實正踩在禁足令的尾巴上。




顧父原本是不許他出去的,但前一天是顧一峰生日,他的媽媽實在不忍心,就悄悄把兒子從上鎖的房間放了出來。




結果,卻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




傅斯岸自然知道,




顧父之所以會發這麼大的火(),甚至一定要把顧一峰的車砸掉☉()☉[(),除了是責怪小兒子,其實也有怕傅斯岸遷怒的原因。




在出事的第一天,顧父就親自趕來了申城,特意向傅斯岸賠禮,還說已經給小兒子下了新的禁足令,半年之內絕對不許顧一峰出來。




這些雜事與現在的舒白秋無關,傅斯岸沒有多餘告訴他。




只把顧一峰的遭遇,說成是他的報應。




講完,傅斯岸抱著懷裡的單薄少年,還問他。




“小啾。”




“最近,你還有做過去的噩夢嗎?”




舒白秋聞言抬頭,看著先生的眼睛,搖頭。




他很誠實地說:“沒有。”




之前在明城的那段時間,舒白秋就已經很少會被噩夢驚醒。




等來到申城,與先生心意想通之後,他更是少有做夢。




……可能是因為幾乎滿勤,舒白秋夜裡總會累得昏睡過去。




他的睡眠質量變得特別特別好,連閒散的碎夢都很少會做。




僅有的一次,還是前些天,兩個人一同去過顧村公園,在滿城的春色之中,賞完櫻花回來。




那天夜晚,舒白秋久違地夢到了媽媽。




他聽到媽媽講,很開心他活下來,走進這個美麗的春天。




“十九歲的小啾已經不會做噩夢了。”




舒白秋彎了彎眼睛,說。




“他已經毫無憂慮地走進了新生活。”




傅斯岸喉結微滾,磁喑的嗓音沉沉地低下來。




“太好了。”




他俯身,吻在了少年唇畔。




“向十九歲的小啾祝賀。”




兩個人又在沙發上膩了一會兒,碰碰額頭或是接吻,很簡單的事,卻樂此不疲地用掉了好多時間。




直到傅斯岸的手機響起,傳來工作鈴聲,兩人才終於稍稍分開。




主動拉開一點距離的人是舒白秋,因為他想起來,先生還有一個報告要寫,在等一個數據。




這個電話,想來也是先生的助理打來的了。




傅斯岸看著他,沒什麼表情。但在響起的鈴聲中,男人捏住舒白秋的下頜,還是又多咬.吻了他一口,才終於去拿手機。




不出舒白秋所料,這果然是一通來彙報數據結果的工作電話。




傅斯岸簡短地應了幾個字,掛斷電話,目光又落回了舒白秋的身上。




沒等舒白秋開口,他就聽先生道:“小啾還要不要去書房?”




舒白秋抱著平板,搖頭:“不了。”




傅斯岸看了看他,問:“還這麼介意嗎?”




舒白秋愣了一下。




他已經反應過來了先生是什麼意思,畢竟昨晚的經歷已然深刻到了不可遺忘的程度。




但是在又一次肉眼可見迅速燒紅的臉色中,少年還是搖了搖頭,說:“沒有。”




“只是我的圖已經畫完了,準備去雕刻室選一下明天要帶的工具…




()…所以就不去書房了。”




舒白秋的臉頰紅得相當可口,以致於傅斯岸都能想象出自己此時吻上去的感受。




但少年還是沒有忘記補充一句:“而且,我今天晚上,沒有去書房畫圖,也不是生氣……”




舒白秋覺得,他還是需要和先生解釋清楚。




“是因為我在客廳裡畫,可以早點看到回來的先生。”




雖然,他還是因為專注畫圖,沒有聽到對方的腳步。




少年努力講完,沉默的人卻成了傅斯岸。




“……”




傅斯岸伸指抬了下眼鏡。




聽到這個答案。




他倒是真的很想把小啾再次抱去書房了。




不過,為了別把小孩真的嚇跑,傅斯岸最終還是剋制下了這個危險的念頭。




他給舒白秋將軟拖穿好,送少年去了家裡的雕刻室,才終於轉頭,去了書房。




書房裡,傅斯岸打開電腦,點開通訊。




視頻那邊,今天當值的助理盧舟已經在等候了。




等到盧舟將今晚的事項彙報完,傅斯岸又簽過了幾份文件。




隨後,男人忽然開口。




“除了跑車,顧一峰還喜歡什麼?”




盧舟不由愣了一下。




他卻不是因為Boss突然提起的這個話題。




而是因為即使隔著視頻,他依然能感覺到。




Boss的心情非常不好。




此時的傅斯岸依舊面色無波,但他的神情,卻已經不再是舒白秋熟悉的那種淡然。




相反,男人平靜的表面之下,卻彷彿藏蘊著滔天的巨瀾。




盧舟心下怵然。




這是發生什麼了?




心裡想著,盧舟也沒有任何耽擱,他本身是明城人,又跟著Boss在明城待了這麼久,對之前的資料都相當熟悉。




“顧一峰公開的愛好是賽車,調酒,音樂。”




盧舟回答得很迅速,也很詳細。




“不過去年三月,顧一峰投資的酒吧倒閉,之後他就扔掉了調酒設備。”




“大學期間他也組建過樂隊,但貝斯沒學會,吉他買了當年三把最熱最高價的限量款,畢業後也沒再打開過。”




這種屢試屢廢的性格,和唯愛跟風的揮霍,說得盧舟自己都有些無語。




這樣,是不是都不能算Boss要的答案?




視頻這邊,傅斯岸面無表情,果然又問。




“他目前還熱衷什麼?”




盧舟思索了一下,道:“現在熱衷的話,應該是兵人?”




“顧一峰喜歡兵人模型,從十五歲起一直收集到現在,他有個專門的房間來擺放這些模型,輕易不許旁人進去。裡面有的模型還是真人等身大小,價值不菲。”




“上個月顧一峰生日,最貴重的幾份生日禮物,就是等身兵人。”




傅斯岸這次聽完,才道。




“讓d組寫




個方案,48小時內提交。”()




盧舟應聲: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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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案主題,一週內策劃一場意外。”




傅斯岸嗓音冰冷,毫無起伏。




“把顧一峰收藏室內的模型全砸碎。”




“——一個不剩。”




***




饒是盧舟已經跟了Boss這麼久,這次傅斯岸的指令,仍是讓他吃了一驚。




不過驚訝歸驚訝,盧舟也沒有任何耽擱。




在確認過Boss已經沒有其他吩咐之後,他就立刻應聲去做了。




通訊視頻掛斷,傅斯岸調出今晚的數據,開始審閱報告。




他英俊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眉眼之間也沒有任何溫度。




雖然已經離開明城,但對之前收養過舒白秋的那些人,傅斯岸從來沒有停止過實時的監測掌控。




傅斯岸不會留有任何遺漏。




他也從來不會覺得自己背地操縱,這樣做又有什麼不妥。




對周銘和紀升,傅斯岸還遠比剛才要狠得多。




比起那兩人的結局,對顧一峰的這些報復,都已經算輕鬆的了。




傅斯岸也沒有讓人直接去砸。




他知道這種事有更狠的手法。




顧家一直想要和太昊簽訂後續的製藥合作,巴結太昊還來不及。




而顧一峰的父親面硬心軟,他那兩個哥哥卻不會手軟。




就連那位大嫂是不是真的懷孕,恰巧被顧一峰嚇到流產,在遞交到傅斯岸手上的報告中,都標了存疑。




這樣的顧家,相當容易利用。




來給顧一峰活該承受的暴擊。




傅斯岸繼續面無波動地繼續審閱著報告。




他就是這樣睚眥必報,心狠手黑。




——除了舒白秋,傅斯岸對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手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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