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江風 作品

第 24 章 024(三合一)

 她伸手拍在了二人之間的案几之上,“你真以為,這會是個兩敗俱傷的局面嗎?”

 蕭淑妃對上了她的目光,“皇后說笑了,您為後宮之首,武昭儀承您恩德入宮,需對您執禮數,何來兩敗俱傷。”

 王皇后冷笑了一聲,“這種體面話,有外人在的時候說說也就算了,在此時有什麼好說的。我沒同你繞圈子,你倒是來跟我比油嘴滑舌了。”

 “那也別怪我將話都跟你說明白了。武媚娘此人聰明得很,她知道陛下要什麼,更知道將自己的前途和陛下捆綁在一處,所以如今沒有什麼我與她都在陛下面前失勢的可能,只有兩種結果。”

 蕭淑妃眉心微蹙,已隱約猜到了王皇后會說出什麼來。

 王皇后字字緊逼,“要麼,我贏,繼續坐穩我這皇后的位置,太子依然是太子,前朝朝堂之上,陛下依然要對關隴勢力仰仗有加。”

 “要麼,我輸,武昭儀與陛下共同進退,到時候皇后之位轉手於她,總歸她膝下有兩位皇

 子,由誰來做這個太子都無妨。陛下已先削了我舅父的官職,誰知他會不會將兩位顧命大臣也給一併削了。”

 “那麼,蕭淑妃,你在哪兒L?”

 蕭淑妃人雖未動,髮間步搖卻有一瞬的顫動。

 王皇后往回靠了靠,一面端詳著蕭淑妃的神情,一邊用溫和下來幾分的語氣說道:“你與我相識這麼多年,不會不知道我是什麼脾氣的人。倘若我贏了,既已有太子在手,別管他是不是由我所出,你我起碼還能對坐相談,可若是武昭儀上位……”

 這位舉止端方的皇后直到此時才在臉上顯示出幾分軟弱姿態,她嘆了口氣,“蕭淑妃,以你的消息靈便不會不知道,陛下有意冊立她為宸妃。連宸這個字都肯給她了,還有讓你藉機復起的機會嗎?”

 蕭淑妃闔目深吸了一口氣,雖然依然未曾開口,卻已有了個答案。

 沒有了。

 無論是因武昭儀和陛下乃是同路之人,還是因為陛下真是個痴情人,要將並無後臺的武昭儀扶持上位,武昭儀和王皇后都是二中選一的結果。

 不是她在此地潛心靜修,又讓雍王保持著對外的好名聲,便能從中牟利的。

 李素節不是李治。

 李忠和李弘也不是李承乾和李泰。

 而倘若武昭儀取勝,也就意味著陛下能在朝堂上獨攬大權,不再被一些東西牽絆住手腳,她蕭淑妃何止無功,在此前的“無為”只怕還要被追究責任!

 她們這位陛下,說有情也有情,說無情……也無情啊。

 所以一點也不奇怪,來找她的會是王皇后,而不是看起來更為勢單力薄的武昭儀。

 聽得門外隱約傳來了宮女走回的動靜,蕭淑妃重新撿起了案上的剪子,對著面前的盆景又落了一刀。落刀咔嚓的聲響稍稍蓋住了她開口的聲音,倒也足夠讓王皇后聽個清楚,“你需要我做什麼?”

 王皇后答道:“讓有些該辦事的人給陛下施壓。”

 哪怕宸妃因“宸”字貴重,也絕不能開這個先例!

 “不過,也得小心一些,”王皇后起身之時又補充了一句,“若是真將陛下圍追堵截到死路,誰知道會不會激起他的逆反之心呢?”

 那畢竟還是天子啊。

 蕭淑妃頷首,“此事不必你教我。且恕我不能多款待皇后殿下了。”

 皇后不願讓人知道她來此地拜訪,不會在這裡久留,宮女備下的茶點是派不上用場了。

 至於她……送走了王皇后之後,蕭淑妃揉了揉額角,又忽覺有些悵然。可局勢至此,正如王皇后所說,她不能給武昭儀取而代之的機會。

 她也並不只是自己一個人,還有一個兒L子兩個女兒L在身側呢。

 若她倒了,那三個孩子又該怎麼辦呢?

 大概是討不了好的。

 她抬手對著心腹宮女招了招,示意對方為她鋪紙研墨。

 王皇后來得匆匆,她這頭也不能太過拖沓,她也當然知道王皇后話中所說的

 意思,不會弄出過猶不及的花招。

 陛下如今還未將冊封宸妃之事宣之於眾,她便不能讓人以明確的方式做出反對,還是得以迂迴的方式來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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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說……

 她落筆寫下了第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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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月看著面前的畫本,用拳頭握著筆又往一旁的顏料盤裡蘸了蘸。

 當然,給一週歲多點的小孩子塗鴉所用的顏料,都已經過了專門的篩選,唯恐她將顏料給吞嚥下肚,比如藤黃這種顏色,便被排除在外了。

 不僅如此,還需另有一人監督著她的行動,防止她搞出什麼其他的名堂。

 她沉默地和盯著她的澄心對視了一眼,又鬼鬼祟祟地往內室的方向瞟去,見聽不到那頭的聲音,頗有些不滿地轉回了視線。

 不過就算聽不到,眼見李治來時的躁怒壓抑神情,她也能大致猜得出來發生了何事。

 哎,好慘一皇帝。

 去年年末的李賢出生,因武昭儀是在拜謁昭陵的半道上發動,險些出事,又有她以幼兒L對母親的擔憂加深了李治的同情,直接將他意圖徹底打開局面的情緒逼迫到了頂峰。

 柳奭被削官遣返後並無再度被拽回朝堂的跡象,也讓李治意識到,只要他行動得法,完全有實現自主權的機會。

 而這兩廂合併,便讓李治下定決心要儘快打開局面。

 將媚娘自武昭儀的位置上封妃,便是他意圖再度觀望朝堂局勢的第一步。

 這個妃還不能是尋常的妃嬪,起碼要先壓過蕭淑妃才好。

 這份特殊或許多少也有些出自李治的本心。

 所以才有了那一個“宸”字。

 可李治怎麼也沒想到,這一步走出後遭到的反對會有如此之激烈。

 先是在那出召集了五名臣子的議事上,褚遂良以“先朝託付”的立場表達出了明確的反對。

 同為宰相的韓瑗、來濟雖還未來得及說話,眼看也是站在褚遂良這頭的。

 至於長孫無忌……李治都不想多說了。

 去年在將柳奭問罪的時候,為了顯示他依然尊敬這位太尉,他令韓王在繪製武德功臣畫像後,又為長孫無忌重新繪製了一份,以顯示天子對他最為特殊的深情厚誼。

 這還不算,李治又親自拜謁了一趟長孫無忌,將他的三個庶子都給喊到了面前。

 以這三人年紀已到,不當在家賦閒為由,給這三人都找了個官做。

 體貼到這個份上,已是沒什麼好說的了。

 可長孫無忌竟好似覺得,他得到這樣的待遇是理所應當的。

 兒L子的官職照領不誤,等李治在和褚遂良等人不歡而散後,將冊封宸妃一事旁敲側擊問詢於他,得到的卻是長孫無忌“為何不聽聽遂良所言”的答覆。

 言外之意,褚遂良的想法便是他的想法。只是他要多給陛下留一點面子,不會將這種話以過分直白的方式說出來。

 更讓李治意想不到的是

 ,雖說褚遂良其人出自南方,但他平日裡往來的,幾乎都是關隴人士,將其歸併入長孫無忌的朋黨行列,才是合理的。

 結果近來不乏南派貴族拜謁於他,似有同氣連枝之意。

 李治對這些人際往來清楚得很,又怎麼會猜不到,這代表的是誰的想法!

 這些話同樣沒有直接明確地表達出來,就好像只是一出出踏春邀約一般。可暗流湧動裡,只有他這個天子是被孤立在外的。

 好得很,只是一條冊封宸妃的消息,居然炸出來了這麼多條大魚。

 偏偏除了這些明確反對的聲音之外,其餘眾人都還保持著中立緘默的樣子,像是在靜靜地觀望著這出無聲交鋒分出高下來,不敢多往前表態。

 時至今日,也還沒有一個足夠有分量的官員,真正決定站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