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51 章





可他沒辦法。




他理智尚存,他要用理智壓下情感,他只能用內力沖洗周身,讓周身的筋脈又一次斷裂,心肺又一次承受巨大壓力……




段楓保持著笑容,甚至在江鷺側頭看他時,還對江鷺眨了下眼。




段楓快壓不住喉頭的血腥了,他眼前陣陣發黑,已經看不清江鷺的臉。他必須支開江鷺——




段楓嘖嘖:“姜娘子真可憐。”




他的心在泣血。




他面上在笑:“原來這就是小黃鸝……太子在挑釁姜娘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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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楓也曾是一代強將。他若全力壓制,江鷺很難發現他的異常。何況今夜,江鷺坐立不安,確實一眼眼朝姜循看。




他擔心姜循的狀態,擔心姜循撐不住。




他到涼城的日子太短了。他既不認識阿魯國公主,也沒見過程家的麒麟子。他不認識段楓那些故人,他不知段楓此時的心間劇痛。




他聽到了席間諸人對姜循的低聲嘲笑,他看到姜循坐在燈火後,連太子來了,她也沒起身相迎。




她和太子的矛盾顯而易見,太子刻意冷落她,江鷺生出焦躁:他竟然放著未來妻子不管不問,讓人嘲笑未來妻子,只和愛寵同進同出。




旁邊段楓還在笑:“你這樣會被人發現的,小世子。”




絲竹管絃聲下,太子帶著阿婭入座,葉白與臣子們入座。玳筵羅列,琴瑟鏗鏘間,江鷺思考片刻後起身,到筵席司令那裡,說了幾句話。




司令驚訝地看眼江鷺,派人去告訴殿下。於是一會兒,司令唱道:“諸位靜靜——南康世子要舞劍。”




眾人驚住:南康世子!




()眾人喝彩,連暮遜都拍掌大笑:“那就讓夜白盡興吧,孤一會兒也舞劍可否?”




郎君們紛紛應和,娘子們捂帕吃笑,席間氣氛極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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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聽到“舞劍”,便在失神中抬起頭,朝那燈火通明處看去。




貴族郎君興致盎然時舞劍不算稀奇,但南康世子舞劍,少之又少。貴女與郎君們跟著太子,一同前去圍觀,為世子助興。




姜循沒有去,她和那臉色不虞的章夫人一同靜坐席間。如此距離遙遠,前方又人頭攢動,姜循看不清楚人群中江鷺的英姿,但偶爾也可以看見——




游龍矯行,飛鴻雪爪,驚濤拍岸。




夜中燈籠圍繞一圈,雨聲連綿,眾人為看清世子,也不撐傘,陪世子一同淋在雨中。




世子身形瘦勁,腰肢細窄。平時看不太明顯,此時江鷺袍袖飛揚時,帛帶飛雨,腰肢斜擰,貴女們紛紛面頰緋紅。




貴女們不甘心地打聽:“杜家娘子既不出門,也不是世子未婚妻。我們許是還有機會?”




“南康王府想和東京聯姻,東京又不是隻有杜家。我、我家裡伯父以前和南康王一同喝過酒……”




“我爺爺也認識南康王的。可恨,我爺爺從來沒跟我說過小世子啊。”




“說過又怎樣?就你那賣草鞋的出身,世子看不上你。”




“我家賣草鞋賣出了一個爵位,你是不是嫉妒死啦?”




他們吵吵嚷嚷,眼睛卻灼灼發光。寒夜清寂,世子如夜中白鷺,那隻白鷺翩然盤旋,羽翼豐盈潔白,世間難求。




姜循坐在燭火昏昏處,隔著人流,看著那其實看不太清楚的劍舞。




有個時候,她在醫館病得神志不清,記憶混亂。她暗示江鷺說想看他劍舞,他如同沒聽到。




姜循想看啊。




她在建康府那半年中,就想看。她早就聽南康王妃和郡主說過,江鷺劍舞英氣,卻因他性情內斂,少於見人。




在建康府做侍女的阿寧,心中樂觀非常:如果江鷺做了她的夫君,她日日都可看到。等他們成親了,她就要把小白鳥關起來,只劍舞給她一人看。




此時此刻,姜循靜望著雨夜,靜望著江鷺。




她忽然捂住臉,難以忍受此景。




她忽然明白她的失魂難過,明白江鷺的憤怒,忽然明白世間加諸於她身的懲罰——




她確實付出了代價。




她失去了江鷺。




她曾經不覺得那是代價,她不在意那些過往,她今日才明白她的欺騙之下,大廈已塌,繁華已滅。




她本可以忍受一切,可江鷺卻出現了——




姜循不堪重負,咬著腮,眼中噙淚,走得倉促。一旁的章夫人怔了一怔,只以為她是嫉妒太子和阿婭的親暱,心覺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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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瓏在半途回到瓊林苑,找到了姜循。她想陪姜循說話,想告訴姜循此時姜家情形,但姜循坐在竹簾後的角落廊角,虛弱得像一道煙。




一會兒(),玲瓏聽到遲疑腳步聲。她茫然抬頭(),看到打開簾子的人,眉目清正,暗蘊雨水,是江鷺。




玲瓏知道自己應該留在這裡,她不應讓世子和娘子繼續親暱下去。娘子行事過於無羈,會釀成大禍。而玲瓏通過一月觀察,已看出小世子對娘子的吸引力……




可是姜循今夜這樣難過。




玲瓏朝世子行了一禮,掀開簾子出去望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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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循落落靠著廊柱,出神地看著池中未開的荷花。雨絲落在湖面上,涼風習習,她在這裡吹風很久。




清而涼的男聲說:“你沒看到嗎?”




姜循靜了一會兒,才遲鈍抬起臉。清爽涼氣撲面,郎君站在她身前。




姜循默不作聲。




她一聲不吭的時候,總是過於寡淡。她不笑的時候有些兇戾,既冷漠,又蒼白……沒人會喜歡這樣子的姜循。




江鷺卻許久不動。




他堅持:“方才的劍舞,你沒看嗎?”




姜循靠著廊柱,看到他鬢角的溼意,袍袖的沉甸。他低著眼看她,睫毛長翹,如蛾翼一樣撲翅。那蛾翼張開翅膀,在昏昏燈籠光下,飛上姜循的心頭。




蛾翼棲息在她的心尖上,微微地扇著翅膀。




姜循心想:原來他的劍舞,真的是給她的啊。




姜循看江鷺垂著眼在說話,他說了很多,可她走神走得厲害,一句話也沒聽到。




江鷺大約發現了她的魂不守舍,他大約以為她還在簡簡的事傷心。他沒見過她這樣的模樣,便踟躕片刻後,低下頭,彎下腰。




他身上的蘭香又拂到了姜循鼻端。




他在黑暗中輕聲:“就這麼難受嗎?這不像你啊,姜循。”




是啊。




這不像姜循。




可什麼才像姜循呢?




姜循仰起頸,盯著他的臉。她緩緩開口:“阿鷺。”




他眉心微微蕩起,垂眸聆聽她想說什麼。




雨絲連連,空氣潮溼。遠方喧囂沸騰,近處燈影落湖。湖波燈影照著美人,美人凝望著他,靜靜道:“葉白……”




發音相同。




但是江鷺知道她說的是“葉白”,而不是“夜白”。




他溫潤的面色瞬僵,他眼中隱有怒意,他半俯的動作頓住。他起身便想走,但他還是聽到了涼風細雨中,姜循很啞的聲音:




“……是你的替身。”




他怔忡看她。




她面無表情:“你不可能是任何人的替身。”




她蒼白疲憊,眼中潮溼,似有淚意,又似只是湖光映照:“……我以後試著不騙你。你、你……”




——能不能把她的白鷺鳥還給她呢?




燈影湖色,雨絲飛斜。水霧在她眼中倒映著,波光如銀。




江鷺垂眸靜看著她。




她在他的注視下說不下去,她側過臉想遮掩難堪,卻忽而,擋視野的光影又搖晃了一下。




江鷺俯下身。




一片晦暗暈光中,燈籠打在竹簾上。外頭玲瓏緊張守著,遠處太子大笑著。有人在強忍,有人在生氣……




而江鷺一手攬住姜循後頸,一手扣住姜循的下巴。他在黑暗中側過臉,吻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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