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睽睽 作品

第 41 章

這樣又過去了半月。




朝廷將春闈推遲了一月,新的日期定到四月初。三月中旬時,姜循仍被“禁足”於家中。




自上次公主慶生宴後,姜循便在家中抄書,沒有出過府邸。好在她與朝中一些臣子通過書信往來,得知這半月中,朝局十分平順,新任的主考官杜一平無論和舊皇派,還是和太子派,都相處和睦;他的要務只是撐過春闈罷了。




不過私下裡,杜一平通過和朝臣們的往來,仍在偷偷查他那關注了好幾年的豪強圈地事。杜一平以前找不到機會,今日這些臣子為了春闈各個登他門,他便有了試探的機會。




但杜一平少了關鍵證據,致使他無法彈劾百官,頗為愁苦。他那家中妹妹杜嫣容,只每日拿著史書安撫他,說要稍安勿躁,證據總會出現。




夜裡,姜循讓玲瓏坐在書案前代她抄書,她自己則在翻看那些書信。




“篤篤”兩聲敲窗聲,讓姜循抬起目。燭火下,美人目染明光。




姜循心中生急,動作卻不緊不慢,緩緩起身去開窗招待自己的客人。而玲瓏早就等著客人來拯救她抄書的命運,立刻抱起書本關門逃之夭夭:“娘子你們談公務吧,我去睡了。”




姜循打開窗,靠著窗嘲弄:“不是說不來了嗎?是有不得不求我的事情吧?”




她心裡頗為得意,冷冷哼了一哼。




半個月。




整整半個月。




自上次她戲弄之下,親了江小世子一口,江鷺說“再不見面”,她當真再沒見過他。她起初不以為意,覺得他只是嘴硬——她二人有合作,江鷺就算不想見她,為了合作也會見。而只要見了嘛……她甜言蜜語哄一鬨不就好了。




江鷺是世上最心軟的郎君了……




但姜循緊接著發現她當真在接下來半月時光中沒見過江鷺。他說教她用匕首,卻只畫了小人圖,放在窗下等她取;他說來拿段楓要讀的書,讓她放在窗外他來取;她不放,他便也不給她小人圖。




姜循被他的固執氣到了,只好鬱郁順他意。她並不是多想見他,只是、只是……食髓知味罷了。




哪有人才舔了一口肉,肉就自己長腿飛了的道理?偏偏她剛得罪皇帝,此時不好大張旗鼓弄出動靜找江鷺。她只能耐心等江鷺——




他有江南十三匪那種厲害的人當手下,總會查到些線索,總會有需要夜探開封府的時候。等他需要了,不就得來求她,讓她幫忙疏通開封府嗎?




今夜月明星稀,不到後半夜,窗子被敲響,自然應是江鷺。




然而姜循靠著窗閒閒說了兩句話,卻聽不到外面人回應。她以為江鷺害羞,狐疑地朝外探了一眼——




披著斗篷的葉白笑吟吟站在窗下,正欣賞著她自作多情的一幕。




姜循:“……”




她臉瞬間沉下,甩開窗子,轉身朝屋內走去。




葉白跳窗而入:“生氣了啊?”




姜循走到小案邊,拿起桌上一方墨




色硯臺(),朝身後砸去。她發火時從來行事狠辣?()_[((),無差別攻擊身邊所有能攻擊的人。葉白見她臉色不對就閃身躲開,靈活地任由硯臺砸到了地上。




葉白看著地上濺落的墨汁與孤零零的硯臺:“多好的澄泥硯,特意從洛陽帶來的。你說砸就砸,太不講理了。”




姜循入座,冷目看著他:“我沒有和你相約,你不問自來,是來看我笑話嗎?”




葉白太冤枉了:“我哪裡敢看你笑話?你不能因情事不順,就枉顧他人心意啊。”




他含著笑,眉眼彎彎若桃花飛揚。不管她臉色多冷,他仍是好脾氣。姜循與他發洩了兩句話,被他逗笑幾句,慢慢地收了自己那冷若冰霜的表情。




姜循撩目看他,要笑不笑:“你是特意來找罵的——明知我在等誰,他不來,你就來玩。”




葉白嘆氣:“循循呀,我只是單純好奇罷了——你和小世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怎麼他了?”




他的眼眸落到她身上,仍是用開玩笑的語氣試探她:“你霸王硬上弓了?對付世子,這是最爛的法子了。”




姜循沉默。




不錯。




她當然知道江鷺是不能強上的——品性高潔的人不畏強權不畏人言,他若喜歡她,為她拋下所有在所不辭;他若恨她,不聞不問已是寬容。




曾經他是前者,而今他是後者。但姜循為了利用江鷺,一直試圖將對她心懷厭惡的江鷺朝前者稍微掰回一些。他不用原諒她,他只要不那麼厭惡她,願意和她共事便好。




但是那一夜……姜循其實搞砸了。




燭火下,姜循撐著下巴反省嘆息。




她被美色所惑。




醉酒的世子在迷離中問她愛不愛時,太過動人,她沒有剋制住。次日她又忍不住逗弄,還試探情報。那夜絕不是親吻的好時機,她即使真喜歡也應徐徐圖之……




都怪江鷺可口。




姜循遇事從來先怪他人。




葉白觀察著她:他知道姜循會被哪一類人吸引。所以當他發現江鷺來東京後,就急急忙忙趕回來。他生怕姜循控制不住感情搞砸他們的一切,生怕姜循因為江鷺而忘記了他們的約定。




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喜歡什麼,但葉白知道。




姜循沒有忘記大業,她做的很好。偶有的控制不住,她也能及時抽身。




……但她並不開心,是嗎?




在東京的這幾年,姜循如殘荷般飄在死水上,漸漸枯萎。而江鷺的到來,讓她重新會怒會笑。




葉白伏在案邊,唇角的笑幾分無奈,幾分落寞。他落落坐片刻,聽到姜循慢騰騰問:“……不過,你為什麼想到模仿江鷺,來試探我?”




葉白抬眼。




無論他心中如何想,他與她說話時,也是輕鬆俏皮的。葉白從袖中取出一張紙條放在桌上,半真半假地抱怨:




“因為江世子不聯繫你,轉而來聯繫我了。”




姜循盯著葉白的眼神,頗有幾分殺氣——她養的一




()只小白鳥,不親她,親外人了。




不就是……親一下麼!




姜循面無表情地拿過葉白遞來的紙條,打開看。燭火下,她果然看到屬於江鷺的那雋永端正的字:




“吾欲夜探開封府,望君不辭辛苦,通力同心。()”




姜循眸子縮如針孔,攢緊紙條。




她抬頭幽聲:那你配合了嗎??()”




葉白攤手:“我都專程來找你玩了,我還不夠配合?”




他朝她眨一下眼:“我不在,開封府那些廢物,攔不住小世子的……何況,我給喬世安換了個新牢房。這一次,小世子一定能見到喬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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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鷺在這一夜,真正見到了喬世安。




最近開封府一會兒劫獄一會兒有江湖人亂事,忙碌半天只捉到了鬧事的江湖人,卻沒捉到那劫獄者。回來東京的葉推官說,要給牢中重要欽犯換牢房,防止被敵人摸底,眾人深以為然。




喬世安新的牢房,在牢獄中單獨開闢的機關門後。人多眼雜影響江鷺發揮,單獨空間,憑江鷺的武功,反而更從容些。




夜深人靜,一輪月自天窗照下,江鷺坐在牢門外靠牆的長條木凳上,端詳那被關著的喬世安。




喬世安依然和他上次見到的一樣,發如蓬草,雙目呆滯。不同的是,上一次面對他,喬世安尚且罵罵咧咧;這一次,喬世安十分麻木,對於這裡多了一個人,一點反應也沒有。




江鷺今夜的時間很多。




通過他的那些原先做江洋大盜的手下們分散四方,他查到了太多東西。他終於可以拿著這些東西和喬世安對峙,來撬開喬世安的嘴。




江鷺靠牆而坐,聲音清冽:“喬世安,原名曹生,是吧?”




對面牢中人毫無反應。




江鷺繼續說下去:“聽說你在這裡已經被關了一年了。上一次是先大皇子過世,赦免死囚,你才沒死。但你總是要死的——今年的秋決,應該沒有別的例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