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府城繁華。所見皆為重樓飛閣,雕樑繡戶。

大道平闊,南北通達。

路上商客往來,車馬不絕。

富貴人家身著綾羅綢緞,騎馬坐轎子出遊;

沿路商販捧著貨物攬客招人,嗓門洪亮笑容討喜;

街角百姓逛街買菜,為著省下幾個銅板討價還價……

人世百態皆有。

而那穿身著襴衫,頭戴儒巾的書生穿插其中。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同吃同樂,興之所至吟詩幾首,更是意氣風發。

陶青魚走在方問黎身側,二人衣襬下藏著的手交疊。

他望著這繁鬧喧囂的府城,一時間看花了眼。

瞥見那些書生,他問:“那些人就是府學的?”

方問黎側身擋住那邊投來的視線:“不知。”

看陶青魚面露不解,他捏了捏哥兒手道:“府城書院極多,私塾、族學更是無數,書生多做這樣的打扮。”

陶青魚點頭,藏在衣襬下的手勾了勾方問黎手指,彎著眼睛笑問:

“相公以前去府學唸書唸了多久?”

“一年而已。”他想著自家夫郎還沒去過,便道,“我帶夫郎認認地方?”

“好啊。”

兩人容貌上乘,身形挺拔。

眼神與肢體交流,都透著一股親密。明眼人一看不是相好就是夫夫。

一路上或遺憾的,或驚豔的皆有。

少不得有人心裡思索,府城裡誰家少爺公子長著這樣一張臉還瞞著這麼多年。

陶青魚走著走著,頭頂忽然戴了一定帷帽。

他頭微偏,眼前的紗簾輕輕飄動。

“家裡不是有?”

“熱。”方問黎冷著臉付了錢。

“不熱啊。”陶青魚撩開紗簾。

方問黎抓住哥兒的手牽好:“人多。”

陶青魚聽他冷颼颼的聲音,粲然一笑:“明明都在看你,給我戴有什麼意思。”

“那我也戴。”

方問黎做勢要再拿一個。

陶青魚忙抱住他手臂拉回來:“可別了,買多了浪費。反正人是我的,叫他們羨慕嫉妒去。”

只一句話就哄得方問黎翹了嘴角。

陶青魚:“快走了,不是看府學?”

“好。”方問黎抬頭,笑意斂下,冷然的神情嚇得悄悄打量的人心驚。

好嚇人的郎君!

府城極大,建築呈南北對稱分佈。

府學在中心位置,是一座大隱隱於市的園林建築。府學門前並不空曠,小販如長龍一般分列在街道兩側做著書生的買賣。

打眼一望,竟全是小推車。且比他們之前做的那些還改進了許多。

陶青魚心想:誰這麼會做生意!

這一個府城的攤車下來,也能賺不少錢了。

*

不管什麼時候,學生的錢都好賺。

陶青魚大致掃了一眼,賣糖水、糖葫蘆、糖人的,還有飯糰、燒餅、麵粉、餃子的……種類也算豐富了。

陶青魚估摸著自己吃過的那些小吃,扯了扯方問黎袖子。

方問題偏頭,他笑著湊近男人耳邊:“要是你不當夫子了,我們還可以在學校外面擺攤賣小吃。”

“我出點子,你出手藝,保管五年之內在府城裡能買得上一套宅子。”

方問黎一頓,隨後寵溺地捏了捏哥兒的臉。那鳳眼裡笑意如漣漪泛開,能將人心神都吸進去。

“為夫還不至於讓夫郎淪落到那個地步。”

陶青魚左右看了看人,一把揪下臉上的手。

他紅著耳垂嚥了咽涎水:“知道你厲害,這不是咱發家致富不止一條路嘛。”

方問黎揉揉哥兒的頭髮,不想讓他做這些。

他道:“地方也認了,回去吧?”

“好吧。”陶青魚眼睛盯著那又紅又大的糖葫蘆,口水快速分泌,“那糖葫蘆不錯。”

方問黎失笑:“買。”

怎麼出來一趟,倒還成了饞貓了。

陶青魚立馬挑了一串自己一眼看上的,聞著那甜絲絲的味道,迫不及待咬了一口。

方問黎給了錢,牽著哥兒往回走。

“先去買些菜。”

“紅燒排骨?”陶青魚含糊道。他嘴裡還吃著,不忘點菜。

方問黎笑道:“依你。”

陶青魚雙眼一彎,貼著方問黎肩膀磨磨蹭蹭上了一直跟在兩人身後的馬車。

府城菜市有幾個,陶青魚二人去的就近的貓兒菜市。

陶青魚還是聽這名字來了興趣,往裡走也過真見到有賣貓的。

不過……

“都好貴!”陶青魚臉一皺。

“夫郎若是喜歡……”

“不不不,不買。家裡還有魚呢,請個祖宗回去把魚吃了怎麼辦。”陶青魚就是想見識一下。

看完後各式各樣的金被銀床、踏雪尋梅、滾地錦……拉著方問黎就出了裝潢精緻的店。

買了些新鮮菜,方問黎又要了排骨。

陶青魚跟在後邊看物價。

府城果然是府城,菜都比縣裡貴了一半,一斤芋頭要七文。

東西買好,兩人就打算回了。

碰巧,路上碰到馬車事故,又被攔在路中間走不動。

陶青魚餓得肚子直叫,他卻還有心思手抵著胃,聽下面的人掰扯。

方問黎無奈拉開哥兒的手,給他餵了一塊剛買的糕點。

“不是餓了?我們走著回吧。”

陶青魚搖搖頭,豎著耳朵聽得津津有味。

下面是兩個家裡的少爺遇上了,聽聲兒都知道他們不對付。

一個說:“馮庭你家馬伕是不是隨你一樣不長眼睛!”

叫馮庭的回:“我竟不知顧觀宇你還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小爺我還沒怪你驚了我的馬呢!”

“相公,評價評價。”

陶青魚鼓著腮幫子,嘴裡吃著方問黎投餵的點心。

雙眼睜得圓溜溜的,滿臉興味。

“兩個紈絝。”方夫子如是說道。

陶青魚噗嗤一笑,仰倒在他肩上。

方問黎餵了兩塊就收好,提起哥兒身子放在腿上。看他唇角的點心碎末,唇貼上去抿了抿。

“還餓不餓?”

“餓。”陶青魚巴巴望著他收好的點心,“還要。”

“不能吃了,再吃吃不下飯。”

方問黎手貼著哥兒肚子。

總覺得夫郎最近吃得多,餓得也快。

他眉頭輕輕皺起。

外面兩人也不知還要鬧多久,憑方問黎的猜測,這種家族裡被寵壞的少年人我行我素,吵著吵著說不定還能打起來。

“啊——”

“顧觀宇,你敢動小爺!”

“打就打了!有本事……嗷!我草你爹!”

方問黎眼神淡漠,只摟好了歪著身子去拿點心的陶青魚。

陶青魚聽到聲音頓時坐直。

“顧觀宇?好熟悉。”

方問黎摸了摸哥兒氣色紅潤的臉,他道:“之前有個學生叫顧觀茗。”

“對哦!”

“一樣的姓,一樣的字輩,可能是兄弟。”

“可馮庭呢?也熟悉。”

方問黎託著哥兒的手捏了捏,隨意道:“此前花了一百兩買了金魚的買家。”

陶青魚眼睛一亮。

“對!”他欣喜地勾住的方問黎脖子,小狗一樣蹭,“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呢。”

方問黎:“記性好罷了。”

高興過後,陶青魚蔫兒了。他軟趴趴窩在方問黎腿上:“回去吧,好餓。”

“好。”

被堵著的馬車不止他們,這邊兩人打起來,府城也總有能管住事兒的人。沒多久,兩人就被帶走了。

街上恢復秩序,陶青魚忽然就感覺胃裡餓得燒得慌。

明明他早上吃了那麼多,剛剛還吃了點心。

陶青魚摸上肚子,結果摸到了方問黎貼在他腹部的手。

他疑惑:“是不是因為胖了之後消耗大,所以容易餓?”

方問黎:“夫郎不胖。”

“明日帶夫郎看看大夫。”

“不去,我好著呢。”陶青魚笑著拒絕。他潛意識了抗拒,但此刻陶青魚也沒意識到。

方問黎摸著陶青魚的小肚子,心中略微焦躁,卻不敢表現出來。

他容不得自己夫郎有一點問題。

到家後,方問黎立馬去做飯。

陶青魚給他打下手,偶爾往嘴裡塞一塊點心。他腮幫子鼓了又消,膚色紅潤光澤,臉上養出的一點軟肉極招人喜歡。

也不見問題。

方問黎斂下心中疑惑,加快動作做飯。

“少吃些,墊墊肚子就行。”

“餓……”陶青魚拉長了聲音,委屈看人。

一個字將方問黎其餘的話堵了回去。方問黎想,好在也沒買多少。

正午,飯菜好了。

陶青魚樂陶陶地拿碗擺筷。

方問黎探手摸了摸哥兒肚子,鼓鼓的。

“還吃得下嗎?”

“能吃兩碗。”

“少吃多餐。”

“知道了知道了。”陶青魚將冒著白米尖尖的飯碗放下,“方夫子,你發覺你越來越囉嗦了沒?”

方問黎垂眸:“夫郎……”

“不囉嗦不囉嗦,我都聽進去了。”陶青魚拿起筷子,眼睛亮亮看著男人,“可以吃了嗎?”

方問黎嘴角微揚:“吃吧。”

“相公辛苦,相公先吃。”陶青魚給方問黎夾了一塊排骨的,然後動作迅速開吃。

兩碗飯下肚,陶青魚舒服了。

他想到自己剛剛餓到心發慌的狀態,手擱在肚子上。

順著鼓鼓的胃部往下,小腹同樣有了弧度。

陶青魚手指一顫。

“總不能是我一個人吃飯兩個人分,好好的飯量大了一半。”他小聲嘀咕。

在方問黎看來時,立馬閉嘴。

吃飽後睏意襲來,陶青魚等方問黎的收拾完桌子,往他身上一掛。

沒一會兒就睡著了。

能吃能睡,看似沒事。

方問黎摟著重了些的哥兒放在床上,嘴角碰了碰他額頭。

過幾日,等夫郎睡著了請大夫來看看他才安心。

八月最後一日,方問黎先去了一趟府學。九月初一,他摟著熟睡的夫郎看了好一陣,才悄悄鬆開手離去。

陶青魚一覺睡到大天亮。

吃過早飯後,他立即鎖了門帶著大高個出門。

既然是要繼續做魚丸,那貨還得進,他得先找找貨源。

江陽府再過去一個府就臨海了,這邊水路又發達,魚肉一日就能送過來。

陶青魚帶著人先去魚市走了一遭,確實有不少海貨在售賣。

不過也不知道哪裡出問題了,他一個賣魚的現在聞到魚腥味兒噁心得不行。

他捏著鼻子走完了魚市場,出來後索性不再折磨自己。

他讓大高個給他幫忙找海魚販子。

找到後陶青魚問了價。

海魚貴,能用來做魚丸的鯔魚、馬鮫魚從三十文到百文不等。

又打聽了一番各個菜市賣肉的價。

五十上百文的羊肉鹿肉極好賣,尋常豬肉也能賣個三十文。河魚倒是便宜,只比縣裡貴了一兩文。

花了一個上午,陶青魚摸清了府城物價。

中午看時間差不多,方夫子要回來用飯。陶青魚讓大高個兒送他去菜市場,買了點新鮮菜回去做飯。

他這邊剛把菜炒好,方問黎進了家門。

“回來了。”陶青魚笑著迎上去,“今日如何?累不累?”

方問黎牽住哥兒的手,先看了看他的面色才道:“不累。”

“夫郎瞧著倒有些疲憊。”

“我在外面跑了一上午呢。”

“明重在,有什麼可以吩咐他去做。”明重就是大高個。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著進屋。

飯後,方問黎留在宅子裡睡了小會兒,又上府學去了。

陶青魚起來時盤腿坐在床上,還有些納悶。

他相公是來講學的吧。

講學也要跟正經夫子一樣照著點兒上府學?還是一上兩個月。

陶青魚咂摸出點別的味兒。

府城怕是有意留他相公在這兒。

不過看方問黎那態度,多半還是喜歡在鳴水縣安穩待著。

男人主意大著呢,做決定也會跟他說。陶青魚沒多想,下午還有事兒,他打算再多看看這江陽府。

連續三日,陶青魚與方問黎一樣早出晚歸。

他忙著調查市場,連去看大夫的事兒都忘了。

等到方夫子快要休沐的前一日,陶青魚正好回家時路過醫館,想了想,抬腳就走了進去。

這醫館不大,只一個要老不老的大夫籠著袖子坐在門邊。

頭髮黝黑,長鬍子遮了半張臉,穿插著幾根白色。

陶青魚覺得有些奇怪,不過他趕時間,念頭一閃就過了。

“這位夫郎,抓藥還是看病?”

陶青魚將手往他跟前一放:“給我把把脈,看我有沒有病。”

大夫一滯,慢慢曲指搭了上去。

陶青魚掃了眼,心道:這大夫還挺會保養,看著這麼大年紀了,皮還不怎麼皺。

幾息之後,大夫叫他換了另一隻手。

陶青魚又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有些著急。

慢悠悠號完脈,大夫道:“氣血虧虛,還是過於操勞了。”

陶青魚想著自己這幾日確實忙了一點,他追問:“沒其他的?”

大夫手微僵,鎮定道:“沒有。不過夫郎不用擔心,我這就開些補氣血的方子,只需要五副藥……”

“不用,我自己養養就好。”陶青魚心疼地付了二兩診金,立馬就帶著大高個走了。

大夫手抓過二兩銀子,眼裡閃過遺憾。

大肥羊啊,跑了。

早知道說嚴重點了……

陶青魚走出醫館門,回頭看了一眼這雖說不上氣派但也古樸大氣的門面。

應當是看得準的。

現在確認沒事,他回去的腳步都輕快了。

後頭大高個的明重想:主君不愧是主君,果然沒被這百草醫館的百老六給騙著開方子。

他那方子一副都要好幾兩銀子。

走著走著就到家門前了,陶青魚回身叮囑:“明重,記得幫我招人。”

大高個彎了彎腰:“是,主君。”

宅子裡,方問黎立在魚池邊。池底的魚兒浮起來在他近處遊蕩著乞食,他看都不看一眼。

聽見門外的說話聲,他轉身而立。

陶青魚推開門就見方夫子著一襲青色長衫,笑望著他。

陶青魚心跳漏了一拍,他快步迎上去:“相公!”

方問黎摟住撲過來的哥兒,下巴抵著他毛絨絨的頭頂。“今晚白謹邀約,可要去?”

陶青魚靠著他就犯了困。

他鼻音微濃道:“怎麼晚上聚,你又喝不了酒。”

方問黎道:“不想去就推了。”

陶青魚手掛在他脖子上,睏覺似的,往他頸窩蹭。“不想去。”

方問黎斂眸:“好。”

“我去做飯。”他拍了拍哥兒的背。

“我跟你一起。”陶青魚大了個呵欠,靠著方問黎慢慢走。

男人一回來,他整個精神都鬆懈下來。在外跑了一日,自然也困得快,他沒覺著有什麼問題。

“我今日看了大夫。”

方問黎微不可見地一頓。

“不過沒事,大夫說我氣血虛,補一補就好。”

“不過我覺得我不用補。”

方問黎:“夫郎氣血虛?”

“有什麼不對嗎?”

方問黎養哥兒養了快兩年,養好後周令宜還診過脈,哥兒身體康健,並未有體虛之象。

“夫郎在哪兒看的?”

“就回來的最近的一家醫館。”

方問黎哭笑不得。

“夫郎怎麼找到那家去了?”

“醫術不好還是價高?”陶青魚說著自個兒還點頭,“價確實高了些,問診就花了我二兩。”

方問黎沒多說,還是打算按照計劃重新找人來給陶青魚看看。

入夜,兩人一同用了晚飯後,陶青魚睏意擋都擋不住。

沐浴的時候要不是方問黎去看,人就要著涼了。

他將哥兒抱出來,也不管打溼的衣裳。將他身子擦乾,換上中衣就放進了被窩。

九月天涼了,一不小心就生病。

哥兒像累狠了,怎麼折騰都不醒。方問黎乾脆將大夫請來。

老大夫仔細看過後,眼裡露出幾分喜色。

……

方問黎給了診金和喜銀,將人送出門。

回來後,他坐上床。

他看著哥兒許久,聽到他一聲夢囈,立馬躺下去將人擁住。

輕輕的,卻將人全籠罩在身下。

風聲寂靜,秋雨落滿小院。方問黎抱著哥兒半宿沒睡。

*

“唔……”清晨,陶青魚眼睛還沒睜開就先找人。

摸到方問黎的身子,他往男人溫熱的懷中又窩了窩。

天涼了,抱著他男人正好眠。

聽到屋外噼裡啪啦的聲音,他嘟嚕:“下雨了。”

“嗯。”方問黎拂過哥兒臉上的髮絲,看他睡得紅撲撲的臉,沒忍住輕輕咬了一口。

陶青魚悶笑,似癢癢了,往方問黎身上鑽。

“咕——”

陶青魚身子一僵。

“餓了?”

“一點點。”

方問黎將人抱起,穿好衣服直接抱著人出房間。

陶青魚做賊似的,出了臥房探頭探腦,就怕人見了。

“放我下來。”

“沒人。”

陶青魚抿唇笑著往他肩上一靠:“那你抱吧。”

“夫郎飯後可還要出去?”

“我讓明重幫我招人,今日我陪你一日,明日再看也不遲。”

“好。”

方問黎一切如常。

等哥兒洗漱完又吃了飯,方問黎帶他到院子裡消消食。走著走著,又到了魚池前。

陶青魚吸了吸鼻子,拉著方問黎飛快後退兩步。

“怎麼了?”

“我覺得這池子有味兒,讓我犯惡心。”

方問黎緊了緊手,冷靜道:“我沒聞到。”

“那是你鼻子不行。”

方問黎一嘆,從後頭擁住哥兒,手心貼在他已經凸起的腹部。嗓子發緊:“夫郎就沒想過,興許是你自己的問題。”

“是有點,我以前殺了那麼多的魚,也沒覺得噁心。可能好久沒殺魚了,聞著不習慣了?”

方問黎蹭蹭他頭頂。

傻。

“夫郎有身子了。”

“我確實胖了。”陶青魚點頭點到一半,僵住。

他盯著方問黎一直貼在他小腹上的手,又愣愣被那雙手帶著轉過身去。

方問黎手將他護好,低頭與哥兒貼著額頭。

“夫郎……”

陶青魚瞳孔渙散,還沒回過神來。

秋雨時斷時續,這會兒又下了。方問黎看哥兒發上沾著的細密水珠,乾脆將人橫抱起來回到臥房。

他坐在凳子上,將哥兒放在腿上。

就這麼擁著,似看著屋外雨絲成線,實則注意力全放在懷中人身上。

陶青魚傻了許久許久。

久到他又無端起了睏意。

他打個呵欠,勾著男人脖子蹭了蹭:“困了,有什麼睡醒再說。”

逃避似的,眼一閉,真就睡了過去。

方問黎抱著人,也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大夫說都有四個月了,而他們竟然現在才知道。

陶青魚這一覺只眯了一小會兒,清醒時還靠在方問黎胸口,身上捂著薄毯。

“你還沒走?”

“夫郎要為夫去哪兒?”

“上課啊。”

方問黎側頭咬了下哥兒的耳垂,惹得他縮著脖子躲。

“今日休沐,夫郎忘了。”

“是忘了。”陶青魚聲音發虛。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捂住的腹部,又飛快抬頭。

方問黎看他無措的動作,圈緊了人:“夫郎,我在。”

“小崽子……”陶青魚緊緊扒著方問黎圈著他的手臂,圓眼不離男人的臉。

“大夫說沒事。”

方問黎眼底藏著緊張,鼻尖貼在他鼻尖。

陶青魚自言自語:“來了就來了,肯定像相公一樣是個小冰塊兒。不過包子臉的小冰塊兒也挺好玩兒。”

說著說著,陶青魚就嘿嘿笑了。

方問黎捏著哥兒臉,提起的心並沒落下。

“我還以為……”

“以為我不想要?”

“嗯。不過要與不要,都聽夫郎的。”

陶青魚笑容一收,猛地側身抱緊了他的脖子,臉埋在他頸邊。“我只是有點怕。以前也沒生過。”

方問黎順著哥兒的背,輕聲道:“我陪著夫郎。”

陶青魚胳膊收緊,慌亂散去一點。

“回去我要找薄荷取取經。”

“好,我過幾日就安排。”

“你要送我回去!”陶青魚驚得顧不得慌亂,抬頭看著方問黎。

方問黎眸色微暗。

他怎麼捨得夫郎一人回去,一個人待在那個院子。

“我與夫郎一起。”

“可你不是還有事。”

“不是什麼大事。”

“不行!”想也知道現在離開對方問黎不好。

他吃這口飯的,這樣做會讓他在府學跟玄同書院兩邊不落好,讀書人最講誠信。

陶青魚堅定道:“我店都還沒開起來,你事也沒做完。還是按照原計劃回。”

方問黎下顎繃緊,儘量平心靜氣道:“夫郎身子重要,府學的事可以之後補上。”

陶青魚搖頭:“我身體還好,能有什麼問題。聽我的,兩個月後走好不好?”

“你要是不確定,再讓大夫來看看不就行了。”

“相公……”

陶青魚平時不纏人。

真纏的時候,方問黎是招架不住一點兒。

方問黎吸了一口氣,妥協道:

“依你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