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話音剛落,院外有人敲門。那聲音砰砰作響,急切不已。

方問黎皺眉。

“快去看看,是不是……”陶青魚焦急要起,就怕是他爺奶知道了,出了事兒。

方問黎:“不會。”

他出去將大門的門栓拉開,一人直接直接闖進來。方問黎聞到一股濃厚的酒氣,他下意識往邊上撤了一步。

來人倒在地上,悶聲喊痛。

屋裡的陶青魚還是不放心,乾脆取了衣服穿好,繃著臉顫顫巍巍挪到門口。

見地上躺著個人,方問黎一臉淡漠地立在幾步之外。

他頓了頓,抄了院子裡放著的掃帚走過去。

“相公,這誰走錯門了?”

方問黎:“不認識。”

他臉色看著可不像是不認識的。

陶青魚用掃帚戳了戳,醉鬼一把扒拉開,囫圇道:“大、大膽!”

地上的人翻過身,陶青魚靠在方問黎身上鬆懈下來。

“你爹?”

“嗯。”

“怎麼辦?”

“扔出去,不管他。”

“要是還敲門怎麼辦?”

“扔遠一點。”

陶青魚點頭:“好。”

喝醉的人重得厲害,但方問黎卻直接抓著人的腿像拉死豬一樣往院外拖。

陶青魚想幫忙都無從下手。

看蔣書利腦袋撞在門檻,臉一皺。

應該挺疼的。

方問黎很快回來了,他洗了手,然後抄起院子裡還慢慢挪著的陶青魚一抱,將人帶進了廚房。

“燉了湯,夫郎嚐嚐味兒。”

陶青魚勾著他的脖子,有些忐忑問:“不會出事吧?”

方問黎:“不知道。”

*

兩個月後。

陶有糧老兩口在縣裡待了兩個月,這期間,他們在鋪子裡做著最簡單的活兒,只提過一次要回去。

不過被方霧繞了過去, 自此之後, 老兩口便沒有再問過。

五月,書院放田假。

陶青魚跟方問黎一起,和收拾了大包小包東西的爺奶回陶家。

馬車後頭跟著牛車,一路西行。

陶青魚坐在牛車上,抓著方問黎的手微微出汗。

方問黎:“別擔心。”

陶青魚抿唇:“就怕……”

方問黎低眉把玩著哥兒細長柔滑的手指,隨口道:“夫郎就沒想過,縣裡兩個月,他們鮮少提家裡,難道就不可能是已經知道了?”

陶青魚抓著他的手一緊。

“可他們沒反應啊。”

“多半是不想讓你們擔心。”

前面的馬車進了村裡,沿著曬穀場旁邊那條明顯又修整拓寬了的路往裡。

陶有糧坐在馬車上,手抓著他那根柺杖。

“也不知道房子怎麼樣了?”

鄒氏笑道:“要是沒弄好,老大幾個敢開口讓我們回。”

老兩□□了這麼久,什麼沒經歷過。房子燒了就燒了,人沒事就成。活了大半輩子,都看開了。

不過兒孫擔心他們不說,他們也只能當不知道。

馬車停下,他倆被老大老三攙扶著下去。

見到眼前的青磚瓦房,老兩口臉都沒變一下。

陶有糧目光從拘束杵在一邊的兒孫身上掃過,問也不問,杵著柺杖先進了門。

他裡裡外外看了一圈兒。

同樣是三座瓦房,不過都比以往的茅屋大了不少。方方正正,東西屋也多了幾個屋子。

裡面東西也都是新添的,進屋還泛著濃重的木頭跟桐油味兒。

老爺子一人逛了一刻鐘,角角落落都仔細看過。

待杵著回到亮堂堂的堂屋,他在正對門的主位上坐下。

見院中兒孫臉上皆是忐忑,陶有糧繃著臉問:“我草房子呢?”

三個男人心臟一跳,踟躕著往堂屋裡走。

陶家幾個媳婦夫郎跟在自家男人後頭,聞言對視一眼。

方霧跟宋歡眼中瞭然。

楊鵲一臉迷茫。

陶興隆小心問:“爹……瓦房不好嗎?”

為了不讓老兩口發現,他大哥跟老么照常待在鋪子,只偶爾回來一趟看看。房子幾乎是他監督著建起來的。

看他爹這樣子,到底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方霧跟方霧隨在自己男人身側,早看出老爺子心裡咋想的了。

明明高興得不得了,還裝模作樣。

陶有糧對上鄒氏不贊同的眼神,悶咳兩聲:“瓦房也就還行吧,我問你草房子呢?”

陶青魚算是看明白了。

“爺爺也是,大把年紀了還折騰我爹幾個。”他湊在方問黎耳邊嘀咕。

鄒氏聽了,笑著給幾個兒子解圍:“行了,別折磨這些小子了。”

陶有糧嘴角咧了咧又立馬繃緊。“老頭子我問個幾句話還折磨人了。“

“陶有糧!”

陶老爺子老臉一紅,小聲道:“給我留點面子。”

鄒氏瞪他,然後坐在他身邊。

陶大郎道:“爹,草房塌了。”

陶二郎忙補充:“我們怕你們傷心就趕緊重新起了。”

陶三郎憨著一張臉,悶悶點頭。

陶有糧嘴角翹了翹,忍不下去了。

他笑呵呵地環顧這間通透明亮的大瓦房,連連點頭:“不錯不錯,老頭子我沒想到死之前還能住一住青磚瓦房。”

方霧皺眉:“爹,你這是說的什麼話。”

陶大郎三兄弟皆是鬆了口氣,無奈看著他們爹。

“走走走,老婆子跟我再去轉轉。老二你好好跟我說說這房子。”

老兩口又往其他屋子走。

兩人也不遮掩那股歡喜,這摸摸,那看看,時不時問上一問。

要哪處材料貴了,還要罵罵咧咧說幾句。

他人上了年紀,時常是萎靡狀態。這樣歡快的時候還挺少見。

陶青魚不跟他們一塊兒,拉著方問黎往自己以前住的那間屋走。

家裡佈局沒怎麼變,他打量了下,他道:“比以往大了不少。”

方問黎盯著那張能兩人攤開睡的床:“床也大了。”

陶青魚往床沿一坐,往身側拍了拍。

方問黎在他身邊坐下。

“這房子建下來,加上傢俱,我爹他們的家底兒應該也空了。”

“不過還好,爺奶沒追究草屋的事兒。”

陶青魚側頭看著方問黎,見他正好盯著自己,眼神一下對上。陶青魚彎眼,雙腿一抬搭在他腿上。

“我忘了問,燒我家草屋那人,縣衙裡怎麼判的?”

方問黎攬著哥兒的腰將人抱坐在腿上,他捏著哥兒手道:“本來是死刑,不過後面又變成了流放。”

陶青魚疑惑:“怎麼還變了?”

方問黎垂眸道:“死了一了百了,生不如死才是最折磨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