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方問黎道:“問問阿修。”

事實證明,阿修也是頭一次成婚的愣頭青。這些日子忙著置辦家裡忙得團團轉,賓客都沒請完。

最後還是方問黎幫他又寫了不少請帖,讓他自個兒一一送出去。

兩日後。

鑼鼓敲敲打打,鞭炮噼裡啪啦。正是宜嫁娶的好日子,巷子裡又熱鬧起來。

說起跟進福巷其他人家的交情,方問黎還沒阿修來得深。這次阿修成親,陶青魚見了好些巷子裡的鄰居。

外婆也來了。

阿修沒別的長輩,祁薄荷家裡跟阿修也差不多。好在有外婆坐鎮,家裡也沒出差錯。

新婚這一日,陶青魚跟方問黎一直待在這邊幫忙。

待賓客散去,陶青魚還幫著安排人收拾了剩飯剩菜,還了桌凳,這才拖著疲累的身子隨著方問黎回去。

舅舅這幾日在跟人學做木海。

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說要養魚,就要從頭開始。包括這木海。

陶青魚想想也就隨他去了。

反正現在是冬季,也不能動魚。他間或跟他說一些養魚的用具、用水、用食……讓他先觀察著,等明年開春直接上手實踐就行。

寒風蕭蕭,陶青魚趴在方問黎肩上。

周圍烏漆嘛黑,路上也沒行人。

陶青魚圈著方問黎脖子問:“阿修成了親,要顧著他那個小家,也不能時時候著。你要不要再找書童?”

“不用。”

“那明日他用不用來我們這邊?”

“給他放了五日假。”

陶青魚搭在他身前的手張開,拍了拍他胸膛:“你這個主子做得還有良心。”

方問黎顛了顛背上的哥兒:“手伸進去,別凍著。”

“能有多冷。”雖這樣說,但陶青魚還是聽話地將手伸進了披風了。

到了自家門前,陶青魚忽然看到一團黑影窩在他家門口。

“哪裡來的狗?”

“不是狗,是人。”

陶青魚嚇了一跳,忙從方問黎肩上下去。

他倆走近了,用燈籠照著一瞧,竟然是個半大小孩。

“誰家的?”

陶青魚下意識想到誰家小孩離家出走了。

“不認識。”方問黎看著小孩不正常的臉,“要送醫館。”

說著,兩人門都沒進,帶著小孩快速去了周家醫館。

好在周令宜也參加完阿修的婚宴剛回來,瞧見兩人帶來的孩子立馬診治。

陶青魚跟方問黎站在一側。

四周點著蠟燭,他們這才看清小孩的狀況。

是個約莫十歲的男孩。

一身的傷痕,像鞭子打的,宛若蜈蚣一樣趴在他皮肉上。小孩長得很討喜,五官精緻,但多半是遭了虐待,身上瘦得肋骨都能看清是一條一條的。

除了身上的鞭傷,刀上,腳底還有爛了的血泡。

陶青魚只看了一眼,頓時別開了頭。

方問黎伸手擋在他眼前,眸色淡淡。

“如何?”

周令宜:“餓出來的病,要養。”

不過小孩穿得單薄,又受了風寒,周令宜給他灌了一大碗藥下去。

待將小孩破爛的腳清理包紮,周令宜洗了手出去與方問黎兩人坐在大堂,人也歪歪扭扭癱著。

“你們是哪兒撿來這麼一慘兮兮的小孩?”

“家門口。”

周令宜長嘆:“看來又是一件虧本生意。”

“診金。”方問黎將銀子遞出去。

周令宜擺擺手:“算了算了,又不是你家的。你們打算怎麼安置?”

陶青魚:“報官吧。總得找到他的父母。”

周令宜點頭:“行,明早天亮了再報官。”

“那我們走了。”

“就扔給我?”

“不然呢。”

“呵!我就不該免你的銀子。”周令宜啪的一聲關了門。

方問黎看都不看,拉著自個兒夫郎回家。*

第二日,陶青魚賴了床。

等方問黎將他從被窩裡挖出來。

要不是炭盆燒著,陶青魚根本不想接觸外面那冷颼颼的空氣。

好在衣服也是暖的,不至於讓人穿不下去。

吃了早午飯,陶青魚正要去隔壁給他舅繼續講講那養魚的法子,一開門,門外站著個小孩。

他嚇了一跳。

方問黎走過來,見是昨日那個小孩。也不知道他怎麼又回來了。

“恩人。”

“你怎麼找來了?不是在醫館嗎?”

小孩怯生生的,看人不敢直視。頭髮乾枯,營養不良。

他身上穿著昨日那那身衣裳,腳下的鞋還長了口子。手指、腳趾、耳朵、臉上皆是生了凍瘡。

陶青魚看了一眼,立馬回去給他找了一身衣裳。

他們將人領進門,讓小孩吃著飯。

陶青魚:“周大夫帶你去衙門找父母了嗎?”

小孩迷茫,然後搖搖頭。

“那你出來的時候跟他說一聲沒有?”

小孩雙手扣緊碗,囁嚅道:“我自己悄悄跑出來的。”

得了,周令宜這會兒怕是要急瘋了。

陶青魚讓方問黎守著人,他自己去醫館那邊說一聲。

果不其然,周令宜聽到小孩找到他們家門,立馬讓外出找人的那些藥童回來。

“他怎麼又跑你們那兒去了?”

“不知道。你先忙吧,我們帶他去衙門就是。”

說完陶青魚回去,路過布坊,順帶進去給小孩買了一身衣裳外加鞋子。

到家後,陶青魚讓小孩去換上,然後跟方問黎帶著他出門。

路上,陶青魚問:“你叫什麼名字?”

“顧常雙。”

“你從哪兒來?怎麼暈在我家門口?”

“三水縣。我要找我阿孃。”

走到縣衙的正街上,一輛馬車匆匆忙忙經過。簾子掀動時,陶青魚見到一個滿臉疲憊的婦人坐在其中。

馬車過得很快,陶青魚也收回眼神。

“那你跟縣老爺說,他能幫你找阿孃。”

小孩送到縣衙,縣裡的人問了他阿孃的名字,陶青魚小聲道:“這麼巧?”

方問黎:“嗯?”

陶青魚低聲道:“剛剛來的時候我們不是遇到了一輛馬車,裡面坐著的人就是常婼。這孩兒他娘。”

方問黎並不在乎這孩子的事,只當跟陶青魚隨意閒聊。

“叫這名字的人不止一個。”

“但之前秦家出事的時候,她不是說她還有個孩子被秦英扔到不知什麼地方去了?”陶青魚眼神篤定,“我看多半是。”

不過人帶來了,就沒兩人什麼事了。

只幾日後聽到小孩被接到寶瓶村去,陶青魚也沒覺得意外。

*

時光如水,轉眼又翻過一年。

春二月, 野地裡早早開了一批金黃的迎春花。方問黎又回書院去了。

這次回村不止陶青魚一個。

駕車的依舊是阿修, 但車廂裡多了個祁薄荷。

成親兩月,小哥兒被阿修養胖了些。眼裡也不見往日那般疲憊,但依舊是個穩重的。

“你們家裡的地還要種?”

祁薄荷長得清秀,像充滿了韌勁兒的翠竹。說話也溫溫柔柔,似乎沒半點脾氣。

但陶青魚知道哥兒當初打蔡媒婆的事,可見人不是個單純的小白兔。

祁薄荷柔聲道:“相公說來回麻煩,我們這次回去是把地租出去。等以後弟弟大了,他要回來就讓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