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尤家夫妻在水溝上游,聽見半山腰上的聲音,秦梨花累得往石頭上一坐。




“相公,啥聲兒?”




尤大郎停下聽了聽。忽然扔下東西就跑:“村裡遭賊了,丟東西了!”




“什麼!”




“家裡還放著銀子!”




尤大跛著腳飛快往山下蹦。秦梨花跑了幾步,又回來收拾了東西跟著往山下跑。




邊跑邊喊:“遭賊了,村裡遭賊了!”




一時間,山中鳥驚飛,野物四處逃竄。




一刻鐘過去。




又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村中夕陽依舊燦爛。




太陽落山,漆黑籠罩整片山村。山中的火把如螢火亮起,婦人、漢子倉皇地喊著孩子的名字。




一天,兩天……




村子裡孩子始終沒有找回來。




而即便是孩子丟了立馬去報了官府,卻在縣衙裡看到已經好幾十家報官的,都是丟了孩子、夫郎、媳婦……




衙門外圍滿了人,何師爺安撫眾人,跑得一頭大汗。“捕快全出去了!沒人,沒人!”




“在查了!在查了!”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煙雨朦朧,雨水澆灌新入地的菜苗。山中被剷掉的植物又重新冒頭,拔尖,長高。




縣衙外,方問黎撐著傘看著衙門門口的場景。




“主子。”




“小魚家如何?”




“沒事。”




方問黎眼神冷然,問:“趙成鵬呢?”




“上衙門的人太多,他應付不過來,閉門不出。”




“許久沒見哥兒了,去看看吧。”




寶瓶村。




丟了孩子,甚至還有成人。秦樁臉色難看。




他將那幾家跑家裡來哭求的人罵得狗血




()淋頭。可縣裡不頂用,村裡已經找了幾日,希望已經是渺茫。




“回去吧,回去。”




“我也沒辦法。”




“里正!你幫幫我,哥兒我才剛剛娶回家,還沒捂熱乎呢就沒了啊!”好生生的一個成年漢子哭得滿臉是淚,跟當初得意說要縣裡買房子的人相差甚遠。




“沒法子!”秦樁一把甩掉手裡的柺棍,氣道,“老子當初那麼攔,你們一個個不聽!”




“現在出了事兒知道來找我!晚了!我仁至義盡!村子裡幫著找了二天,縣衙我也跑了二次,沒辦法。”




“里正!”




“嗚嗚嗚……我們錯了啊!”




“爹,小心身子。”秦大給他爹順著氣,對地上的人道,“縣裡不管,府城裡總得管。這麼大的事兒,這麼多人不見了,你們帶著人一起去總能管!”




“行!我去!我去!”




……




這一事,宛如一顆炸彈炸了寶瓶村。




擔心再有萬一,秦樁立馬叫村中青年組建了個護衛的隊伍巡邏村子。




可正要湊人時,村中沒丟孩子的人家又悄摸著上了山去。




秦樁氣得白眼一翻,人直接暈了過去。




這下可好,秦家也一團亂。秦家跟陶家年邁的老族長不得不出來管事兒。




可說來說去要湊人,那些青壯年大部分還是已經上山了。甚至是帶了乾糧餅子,打算在上面住幾天。




*




“哎!”陶有糧長嘆。




陶有房帶著自家的媳婦哥兒過來,道:“大哥,老二家一家也都上山了。我勸過,沒人聽。”




“算了,勸不動就算了。”




村中路上忽然有馬車的聲音,陶家人正要出去看。忽然就見幾個蒙著臉的人拿著刀往幾家人屋裡走。




陶青魚眼睛猛地瞪大。




“快,藏起來!”




“怎麼?”




“拿了刀子,搶東西的。”不等說完,方霧幾人立馬將幾個小孩往櫃子裡塞。




陶家幾個男人頓時拿了灶屋的刀子鋤頭,緊緊守在門後。




那幾人專往青磚大瓦房走。




陶青魚心臟緊張得砰砰跳,心中更是發寒。他聽到外面的哭喊,更深地體會到這個社會的殘酷。




“搶劫了!”




“救命啊!!!!”




“荒唐!荒唐啊!!!”家裡兩個老爺子壓低聲音急道。




銅鑼響,留守村中能拿得動柴刀鋤頭的人齊齊壯著膽子往外。陶青魚咬咬牙,看自家二叔,堂叔都衝了出去,也跟著去。




“小魚!”




“魚哥兒!你給我回來!”




人多勢眾,即便是老弱病殘,在氣勢上也勝人一籌。




好在那幾個搶劫的人雖拿著刀,但也都是沒習武的人。眾人你追我趕,你一榔頭我一鋤頭,終是將這些人壓在地上。




幾個青壯年立馬給人綁好,使勁兒踹了一腳。




“呸!”




“送官!”




“官府頂什麼用!打死!”




人制住,陶青魚拉著自個兒幾個叔叔弟弟從洩憤的人群中出來,又立馬回到家中。




經此一遭,寶瓶村的人即便是進山,家裡也得留下青壯年。




馬車滾滾,方問黎來的時候,村中人正將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幾個賊人搬上馬車。




方家馬車過來,眾人受驚,還以為又是賊人。忙拿了農具堵住要砸。




但見方問黎撩開簾子看了他們一眼,他們齊齊鬆了口氣,才默默讓開身子讓他過去。




馬車就在後頭不遠的岔路口停下。




方問黎下了馬車,直接進小路,敲陶家的門。




*




門上一響。




陶家人下意識抄傢伙。




待看到籬笆外的阿修,陶家人也都出來。




院門打開,外面不僅站著方問黎,還有周令宜。




周令宜笑道:“方叔,近來可好。”




方霧笑了一聲,忙讓他二人進來,隨後啪的一聲立刻關上門。




“近來村裡不太平,又是丟孩子又是盜竊的,睡覺都不安穩。”




周令宜摸著自己的藥箱,道:“縣裡也是,亂得很。”




“我來複診,看看陶叔。”




方霧笑道:“先歇歇,喝點茶水。”




方問黎打了招呼,像上自家門。




堂屋都是陶家人,已經都坐不下了。方問黎進門被二個小孩圍著。他跟著他們走,隨後到了陶青魚屋裡。




小孩在這裡看書,方問黎雖不合適進來,但給小孩講學解惑也是個正當理由。




許久不見,方問黎看著床沿盤坐的人,一時沒上前。




陶青魚疑惑道:“愣著幹什麼,過來坐啊。”




方問黎走到哥兒身邊,眼神寸寸看去,道:“沒事吧。”




“能有什麼事兒。”




方問黎在桌邊坐下,掃過桌上的書。目光落在一張顯然不是幾個孩子寫出來的字上。




落筆不知輕重,手還抖。但字字偏有自己的認知,偶爾缺筆少劃。




他輕笑一聲,招來幾個小孩。




“可有不懂的?”




“有。”




陶青魚的屋門開著,方問黎講解的聲音傳出去。陶家的人神情一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