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中酒 作品

43.無限副本的盲眼寡夫(10)

    它覺得他們實在是太吵了。

    它只想看小伴侶。

    哪怕知道這是心音, 不會傳到外界去。

    當被子裡的人翻了個身時,它還是感到緊張, 年輕的觸手,尖端如同含羞草一樣微微蜷縮起來。

    沒有被吵醒。

    睡夢中翻過身平躺的人類,終於讓它能夠看清正臉。

    比失真的照片中還要好看。

    原本夏夜就熱,驅散熱氣全靠天花板的吊扇吱呀吱呀轉,停電後,哪怕下雨天氣轉涼,也抵不過他習慣蓋著被子睡覺。

    悶得額頭沁出一點汗, 熱得雪白的小臉粉粉,唇露出小小的縫, 紅洇洇的尖尖藏在裡面, 一吐息都是甜稠的香氣。

    腳也不安分地踹出被子去。

    滿屋的觸手躁動不安, 不再遮著窗臺的月光, 它們攢動著要往前靠近床鋪。

    年輕的觸手停下了輕拍的動作。

    它充滿好奇。

    腕足扭動了一陣, 進一步貼到熟睡中的臉前面。

    鐵架子床沿滴滴答答的黏液流下來, 在雨夜裡和外面的雨聲難辨。

    觸手比劃了一陣,縮得更小,前沿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人的唇。

    那裡有一顆玲瓏小巧的果子, 綴在上唇。

    柔軟溫熱的觸感從神經元傳遞而來, 觸手猛地縮回去。

    小伴侶卻感到不舒服一般, 下意識舔了舔唇。

    本就飽滿的唇瓣覆上一層溼淋淋的透明水光,溼紅的舌尖只出現了一秒, 轉瞬就藏回熱熱的口腔裡。

    它好想再多看看。

    縮小得幾乎和人類二指大小一般的觸手尖端,趁著沒有合上唇縫,擠開牙關,悄悄探入。

    它戰慄了一陣。

    裡面是溼熱的, 比它誕生之初的巢穴還要溫暖,觸手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察覺到異物入侵,舌頭不自覺地抵禦,試圖將觸手推出去。

    嫩滑的舌尖因此磨在觸手錶面,粗糙的觸感讓他皺起秀氣的眉頭,往回縮的同時,卻受到了對方欣喜若狂的糾纏。

    “bobo”

    它撩動著舌尖,發現只要一多動作,裡面頰肉兩側就會細細分泌出透明的水來。

    香甜的味道就是從那裡來的。

    明白了這件事之後,觸手尖尖的吸盤亢奮痙攣,進入了捕獵狀態。

    “嗚”

    人類的叫聲和細弱的貓叫差不了多少。

    “走開”他如陷夢魘般呢喃著。

    觸手密密嘬吸著無法躲避的紅舌,哪怕水鵲擺頭也甩不開,涎水由鼓脹的唇縫之間滿溢出來,沾溼了下巴。

    其他的觸手忍耐不住,攀到床邊,貼在人類下巴和頸窩的位置,作器皿盛著一汪水。

    它聽到了心音中亂七八糟的話,大概是有人在罵它。

    還有人嚴肅地規勸它,“五保,不可以這樣。”

    五保是人類稱呼它的名諱。

    它誕生於深海,無名無姓,只在海洋遊蕩。

    他們不讓它這麼做,可是它能看到他們的記憶。

    這兩個人類男性明明也是這樣的。

    他們對著它的小伴侶說“寶寶,嘴巴張開。”

    哄得人張開唇之後就重重地舔舐,從小小的唇珠,淡紅舌苔到頰肉,手捧著小伴侶的臉,直直舔到舌根。

    把人家親得好可憐。

    眼尾紅紅的,沁出來的淚水和落到下巴的水痕混在一起,腰簌簌顫抖,腳尖就像現在這樣,沒有著力點,足背繃緊成一道弓。

    “bobo”

    腕足抽出來,銀絲在月光中黏連,沾滿了暗紅色粗糙的觸手前沿。

    鐵架床已經用了許多年了,噴塗的綠漆隨手抹一抹就會小塊小塊地掉下來,放著的木板也是,底面都裂了不明顯的縫。

    人只要有翻身、坐起來、上下床的動作,鐵架和木板就會吱嘎吱嘎響。

    元嶼抓著欄杆從上鋪下來,“水鵲”

    他是半夜熱醒的,醒來後聽到了異動,有人呼吸都帶著壓抑的輕泣,細細弱弱的。

    他下床察看。

    窗戶仍然是緊閉的,估計是電路接上了,吊扇呼啦呼啦轉,燈是統一由宿管掌控的開關,關上了所以宿舍還是暗的。

    一切都相當正常,和入睡前沒有什麼兩樣。

    元嶼皺起眉,他掀開了被子的一角,原先矇住的小臉露出來。

    水鵲半夢半醒地睜開眼,他的睫毛都溼了,沾成一簇一簇的樣子,他在晚上全然看不見,剛想說話卻被自己酥麻甚至刺痛的嘴巴嚇了一跳。

    元嶼扶著他坐起來,問道“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我聽到你在哭。”

    枕頭都哭溼了,枕套皺起來,上面黑的地方是因為溼成一片了。

    好多水。

    警覺地看到什麼,元嶼的眉心擰成一個川字。

    水鵲揪住他的衣角,另一隻手的手指碰到唇上,“我夢到有東西在咬我嘴巴。”

    他有些難以啟齒,總感覺唇和舌頭現在的狀態像給人親了很久。

    元嶼的手探到枕頭邊,順著邊角,抽出那張泡過水的照片。

    他見過這張照片,哥哥出海的時候都會帶上,放到衣服胸口的袋子裡,貼近心臟的位置。

    元嶼捏住水鵲的臉,引導人做口型,“張嘴,啊”

    “我看看。”他說。

    唇飽脹得要出汁水,還有內部糜紅的舌頭。

    元嶼鬆開手,他展示那張照片,“這是你帶過來的嗎”

    因為水鵲看不見,他還需要給他形容“彩色的照片,三寸,在京都五龍街頭攝影館拍的,你和哥哥。”

    水鵲完全不知道有這張照片,無限遊戲的系統也沒有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