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76 章 第76回





李蘅紮在爐子邊,看奚婆婆做肉餅。




起初一遍看得還挺有趣,看久了便覺得有些沒意思了。




她信步出了屋子,站在棚子邊緣,抬頭看天。




月亮不見蹤跡,夜空中倒是綴滿了寶石一樣的星星。邊關的夜空比上京的更遼闊,更清澈,與遠處的皚皚白雪交相輝映,清冷寂寥。




她想起遠在上京的祖母和弟弟,輕輕嘆息了一聲。




今日本該團聚,而她卻遠在邊關,祖母和弟弟應當也很牽掛她吧。




“蘅兒可是想家了?”




鄒煥章手中提著一些東西,自另一側而來,語調溫和地詢問他。




“有點。”李蘅回神,望見他不禁笑了笑:“煥章可是也想家了?”




“我少年時便出去求學,說想,也不是很想。”鄒煥章笑道:“只是有些記掛父親。”




李蘅點頭:“這是自然。誒?你買了什麼?”




她好奇地看他手裡提著的東西。




鄒煥章低頭瞧了瞧,有些靦腆地道:“是一些紅紙,幼時我娘還在,每逢過年都會帶我剪紙,後來便養成習慣了。”




“你會剪紙?”李蘅很是驚奇:“我想看。”




她明白鄒煥章的意思。鄒煥章的母親去得早,他是在用這種方法懷念自己的母親。




此刻說起,他心裡一定很難過。所以,她沒有追問,而是很期待地看著他。




鄒煥章笑了笑:“好。”




他察覺到了李蘅在引開話題。他本以為,如李蘅這般驕矜的女子,不會留意到他的感受。卻不想李蘅心思這樣細膩。




他進屋子,同奚婆婆招呼了一聲,搬了一張小桌子出來。




李蘅跟著拿椅子。




鄒煥章忙回身去取椅子,口中道:“你手臂上還有傷,不能拿重物。”




李蘅取過一張肉餅,笑著跟上他道:“只是右手臂受傷,左手臂又沒事。”




“那也要當心一些,還疼不疼了?”鄒煥章還好兩把椅子,坐下展開了紅紙,口中詢問她。




“都已經三日了,沒有那麼疼了。”李蘅也在小椅子上坐下,捧著肉餅小口小口的吃,看他一點一點將紅




()紙疊起來,饒有興致地問:“你打算剪什麼?()”




鄒煥章看了看左右:給婆婆剪幾個福字貼上吧。?[(()”




“小郎君還會剪‘福’字呢。”奚婆婆笑著道:“我就一個人在這兒,只買了春聯,沒買‘福’字,正巧你給我剪幾個。”




“好。”鄒煥章笑著應了。




他拿起剪刀,低頭在紅紙上剪起來。




李蘅湊過去看:“你不用做記號嗎?”




“不用。”鄒煥章含笑回她:“我記得。”




她唇瓣沾著油光,貪吃的模樣有幾分可愛,他不禁多看了一眼。




李蘅看著他手裡的剪刀在點好的紅紙上穿梭,不過片刻,便擱下剪刀:“好了。”




“這就好了?”李蘅真大烏眸看著他手裡剪好的紅紙。




鄒煥章笑而不語,將那紅紙輕輕展開,果然是一個端端正正的“福”字。




“你手真巧,好厲害。”李蘅真心誇讚。




鄒煥章害羞地笑了笑:“蘅兒從前過年,都做什麼?”




“我嗎?”李蘅叫他問得怔了怔,也不咬手中的肉餅了,笑了一聲道:“我在興國公府時,一到過年就和益陽長公主到處玩樂,誰也尋不著我的蹤影。”




後來回了梁國公府,還沒來得及過年呢,就去了武安侯府。




至於武安侯府那三個年,就別提了,站著伺候韓氏吃完,草草吃幾口回院子去,就算是過年了。




和在興國公府過年時過的日子,可謂天壤之別。




她垂下眸子,長長的眼睫遮住了她眸底的情緒,要說不懷念在興國公府的日子,那是騙人的。




但對於興國公府,她也僅限於懷念從小長大的那些時光了。




對於姚氏等所謂的“親人”,已然毫無感情可言。




“恢復身份之後,很辛苦吧?”鄒煥章望了她一眼,眸底閃過一絲憐惜。




父親到梁國公府之後,第一時間便去探望了老太君。他在旁聽到老太君心疼不已地說起李蘅當初的事。




可以想見,李蘅從天之驕女到困在武安侯府內宅的落差,趙昱不在家中,韓氏又那麼難相處。




瞭解這些之後,他對李蘅更多了幾分憐惜。




李蘅叫他問得心中一酸,眼中發澀,輕笑著搖搖頭:“還好,都過去了。”




從她離開興國公府,回到梁國公府,嫁到武安侯府,直到離開武安侯府。




從未有人問過她“很辛苦吧”。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叫她抑制不住想起許多心酸之事。




過往的傷痛,她只是不會主動去想,並沒有真正忘記過。




“別往心裡去。”鄒煥章道:“若是心心念念,便是不放過自己。”




“我知道。”李蘅笑了,又抬起手中的餅:“他們不珍惜我,那是他們的損失,我才不會放在心上呢。你看我離開了他,不是過得挺好的嗎?”




她咬了一口肉餅,看鄒煥章剪紙:“等會兒我吃完了,你教我好不好?我喜




()歡那個窗花,剪一個貼在馬車裡怎麼樣?”




“好。”鄒煥章應了,又問她:“你喜歡什麼花樣的窗花?”




李蘅不假思索道:“隨意,只要好看就行。”




鄒煥章笑道:“那就撿一個如意紋的給你。”




“好呀。”李蘅笑著答應:“聽著就是又好看又吉利的。”




趙昱單手負於身後,立在鋪子外,高大的身形淹沒在黑暗之中。




子舒在後頭嚥了咽口水,雖然看不清,但他能感受到壓迫之意,他家主子拳頭一定捏得緊緊的。




夫人她……夫人她在主子面前,從來沒有這樣自在過,而且夫人幾乎不肯同主子好好說話,左右他沒有見過夫人和主子融洽相處過。




眼看著夫人和旁人談笑風生,說的還是交心的話,主子能不生氣嗎?




“婆婆,肉餅好了嗎?”




趙昱從黑暗之中走出來,神色緊繃,眸若寒潭。他沒有看李蘅和鄒煥章,徑直看向裡側爐灶邊的奚婆婆。




李蘅和鄒煥章齊齊看向他。




“侯爺回來了。”




鄒煥章招呼了一聲。




趙昱沒有說話。




鄒煥章便低下頭,繼續剪紙。




李蘅看趙昱氣勢迫人,它走進來周圍的空氣好似都變冷了些,她乾脆沒有開口。趙昱黑著臉給誰看?誰又招惹他了?




“做了這些,大將軍看看夠不夠?”奚婆婆指了指一旁的竹匾子,裡頭放著做好的肉餅,熱氣騰騰的:“不夠的話,就等一等,我再做幾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