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方物 作品
第 36 章 第36回
趙昱望著她,一時不曾言語。
李蘅仰起穠豔的臉,黑漆漆的桃花眸望著他,眸底漾著幾分笑意:“侯爺,祭祀山神和土地的事,應當由夫婦一人牽頭。
您和我已經不是夫妻,倘若我同您一起去,豈不是欺君?
我也就罷了,沒什麼可牽掛的。您這樣出色的人,萬一被我牽連了,那可就可惜了。”
她說著眨了眨眼睛,神色生動嬌俏,朝著趙昱嫣然一笑,臉色的幾分蒼白,反倒為她平添了幾分病弱的嬌氣,惹人心疼。
這其中的道理,趙昱不會不懂吧?
趙昱喉結微微滾了滾,頓了頓道:“和離書我沒有籤,你不去才是欺君之罪。”
此言一出,一旁的李老夫人頓時看向李蘅。
李蘅拉了拉她的手,以示寬慰,眸中的笑意卻不禁凝了凝。
當初,只想著趙昱心高氣傲,武安侯府也看不上她,和離只有他們怕她不走的,絕沒有趙昱不簽字的道理。
卻不想,趙昱居然不願意同她和離?
沒有可能啊。
“侯爺開什麼玩笑呢?”李蘅朝趙昱展顏一笑。
趙昱平素最在意的就是臉面,大夏的臉面,武安侯府的臉面,他自己的臉面。
怎麼可能她都寫了和離書了,他還不肯簽字?他不是應該憤而在和離書上籤下自己的大名,讓子舒送到京兆府去記錄在冊嗎?
“沒有玩笑。”趙昱往前踱了兩步,接過子舒手中的聖旨,放在了李蘅手中:“好好準備,到那日我來接你。”
他垂眸望著李蘅。
李蘅握著聖旨,猛然起身:“你故意的……”
她跪著猛然起身,一時站不穩,話未說完便一頭朝著趙昱懷裡栽過去。
趙昱下意識伸手扶住她,他嗅到了晚香玉的淡香,是李蘅身上特有的香氣。她的手臂隔著薄薄的衣裳,也是柔軟細膩的,好似涼涼的軟玉。
他耳尖不由自主地紅了。李蘅身上好像有什麼東西吸引著他,
叫他每每觸及她,便想將她擁入懷中。
他的眼神不由在李蘅花瓣般粉潤的唇瓣上流連,那夜在漆黑的床幔中嚐到的甜美滋味在記憶中翻騰,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
李蘅掙脫了他的手,很快調整好情緒,含笑朝他福了福:“方才失禮了,多謝侯爺相扶。
侯爺公務繁忙,七月半那日祭祀,就不必親自來接我了。
我會自己到山上去。”
皇家所建的山神廟、土地廟都在東郊外的山上,兩個廟連在一起,地方不小,留有專人管理。
山神、土地神一年總要祭祀個幾次,李蘅之前去過廟裡無數趟,自然熟門熟路。
“主祭祀人沒有單獨進廟門的道理。”趙昱轉回目光,若無其事地注視著她,方才的心跳逐漸歸於平靜。
“我會早去,在廟門口等著侯爺的。”李蘅往後退了一步,再次和他行禮:“侯爺請回吧。”
趙昱望了望她,朝著李老夫人欠了欠身子,帶著子舒轉身去了。
“蘅兒L,和離書是怎麼回事?”李老夫人拉過李蘅的手,瞧她小臉都白了,不由寬慰她:“沒事的,你別太擔心,武安侯是個正人君子,就算是和離書沒有籤,他也不會為難你的。”
她心疼的看著自己這個命運多舛的小孫女。
“祖母,沒事。”李蘅回過神來,朝著李老夫人甜甜一笑:“我當時,寫好了和離書,簽好了字也摁了手印,讓春妍送去給他的。
我沒想到他會不簽字,是我考慮不周了。”
她垂下眸子,心中懊惱,早知如此,當初就該趁著趙昱睡著,先將他的手印摁過來,在模仿他的字籤一下,自己拿到京兆府去登記造冊。
“別說你沒想到了,我也沒想到。”李老夫人回頭看了一眼,牽著她往前走:“武安侯生性高傲,他這樣的人,輕易是不肯對人低頭的。
不願意籤和離書,想來是心裡有你,用這種法子挽留你呢。”
她活了一把年紀,什麼沒有見過?小兒L女們之間的事,她或許不懂。但要說起感情,她也是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
李蘅回來之後,趙昱日日登門。方才又說和離書沒有簽字,就不算和離。
讓李蘅一起去祭祀的事,八成也是趙昱的意思。
趙昱的心思,已經顯而易見了。
如趙昱那樣的人,喜怒不形於色,且從無多言,能做的這樣明顯,也可說明他對蘅兒L是真心的。
只可惜,他有那麼一家子不省心的老小。
“祖母,您想錯了,他那樣冷冰冰的人,心裡能有誰?”李蘅笑起來:“真要是心裡有我,他能捨得叫我吃從前那些苦頭?”
她故作輕鬆,怕祖母跟著一起擔心。
趙昱心裡有沒有她,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再也不想回那個火坑裡去生活。
而趙昱,卻一直致力於將她接回去。
今日又告訴她,和離書沒簽!
她原本一身輕鬆,這會兒L又來了心事。
笑著將祖母送回院子之後,她轉身往自己院子裡走時,帶著笑的臉瞬間垮了,垂頭喪氣,殃殃不樂的往前走。
“蘅兒L!”
劉雅箐穿著一身短打,身材高挑,眉眼英氣,笑著朝這邊跑來。
“雅箐。”
李蘅朝她揮了揮手,想笑卻沒笑出來。
“我去郊外打馬球,正好路過,來看看你。”劉雅箐上前來招呼她。
李蘅朝她笑,但笑意終歸勉強。
劉雅箐偏頭看著她:“你怎麼了?怎麼看起來一臉不高興?誒?這是聖旨?皇兄給你下什麼旨意了?給我看看。”
她說著就接過李蘅手裡的聖旨,打開看起來,口中唸唸有詞。
看了一半,她將聖旨一合,又看李蘅:“皇兄叫你和趙昱七月半去主持祭祀山神和土地?
可那不是要夫妻才能主持嗎?你和趙昱已經和離了啊?”
她納悶得很,眼巴巴的看著李蘅,等她解釋。
李蘅嘆了口氣道:“他說和離書他沒簽字,我要是不去就是抗旨不遵。”
這罪名誰能擔待得起?
“和離書他沒簽?”劉雅箐皺起臉,重複了一遍:“你確定?”
“他應該不會撒謊。”李蘅烏眸轉了轉。
趙昱為人便是如此,古板端肅,不苟言笑,從不開玩笑,也從不會對人撒謊。
“他怎麼這樣!”劉雅箐頓時嫌棄的不得了,又忽然想起來,拉著李蘅的手:“你這才第幾天,怎麼能在外面吹風?”
“我風寒已經好的差不多了。”李蘅抽回手。
要是風寒還沒痊癒,她也不會有精力盤那些賬目的。
“什麼風寒?”劉雅箐不解,看向她的肚子:“你不是才落了孩子嗎?”
“哪有孩子?”李蘅忍不住好笑:“你當真是見風就是雨。”
她不過是因為風寒嘔吐了一下,劉雅箐便覺得她是有了身子,而且絲毫沒有懷疑。
劉雅箐不由看向春妍:“春妍說的啊!她說你這個月身上沒有來。”
春妍也跟著笑:“長公主殿下,那日您走的太快了,奴婢想給您解釋,卻沒有來得及。”
“啊。”劉雅箐驚愕:“那我都已經去罵過趙昱了。你都不知道,趙昱聽到你有孩子了那個神情……他該不會是來找過你了吧?”
“他捱罵也活該。”李蘅拉著她往前走,有些心煩地道:“你說,要怎麼才能叫他把和離書籤了,跟我斷絕關係?”
她腦子裡亂糟糟的,半晌也沒想到個主意。
不過,她問劉雅箐也是隨口一問,並不指望劉雅箐有什麼正經的主意。
劉雅箐玩世不恭,幾乎沒有任何煩惱。所以想不出好主意,因為她沒有經驗。
李蘅問出來,這是為了自己在腦海裡考慮罷了。
“要不然,我讓我府裡的人埋伏在趙昱下朝
的路上,把他抓起來打一頓,讓他籤!”劉雅箐見不得李蘅皺眉頭,忙著給她出主意。
李蘅笑看了她一眼:“我方才還在想,你不會有什麼正經的好主意,果然如此。
趙昱是塊難啃的硬骨頭,他和敵軍對陣,中了箭掰斷箭羽扔一邊,還能繼續領兵衝鋒陷陣,你覺得你手底下的人能把他打服氣?”
劉雅箐府上的那些人,是不是趙昱的對手都兩說。
這餿主意,她可不用。
“也是。”劉雅箐撓了撓頭,又說道:“那怎麼辦?不然,我去和皇兄說,讓皇兄下旨逼迫他?”
“行不通的,別說陛下原本就向著他,和他情同手足。
就算陛下答應了,下了旨意給他,他也會說‘這是臣的家事,還請陛下不要過多幹涉’。”
李蘅挺直脊背拱了拱手,學著趙昱的語氣說話。
劉雅箐看得哈哈大笑起來:“蘅兒L,你還別說,你們畢竟做了三年夫妻,你學起他來可真是惟妙惟肖。”
“有什麼用?”李蘅洩氣:“也不能當和離書使。”
這麼多年都沒看出來,趙昱竟還是個臭無賴!
“要不然,你哄哄他?”劉雅箐像模像樣地分析道:“趙昱那副德性,一看就是吃軟不吃硬的。你用美人計怎麼樣?”
她覺得自己想到了一個好主意,眼睛亮晶晶的看著李蘅。
“你想多了,他那人,軟硬不吃。”李蘅口中這樣說著,腦海中不由想起趙昱和她在一起時的熱烈。
劉雅箐這個主意,倒還真是提醒她了。
趙昱不是一直想和她和好嗎?
她是不是可以假裝和趙昱和好,騙趙昱簽了和離書,再跟他一刀兩斷?
或者到時候去廟裡,趙昱不是最講規矩麼?她好好作弄他一番,噁心噁心他,看他籤不籤!
“那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劉雅箐嘆了口氣:“他為什麼這樣啊?你說他是不是因為把銀子都給你了,不甘心,所以才不簽字?”
“也有可能哦。”李蘅腳下頓了頓,想了想這可能性的大小。
劉雅箐道:“要不然,你把他那一半銀子還拿回去給他,跟他好好說一說,實在不行我幫你出點銀子,咱們貼點給他。”
李蘅聞言笑起來。
“你笑什麼?我說真的。”劉雅箐有點著急了。
“我是開心。”李蘅拉著她的手搖了搖:“有你這麼好的朋友,我這輩子都沒有遺憾了。”
“我也是。”劉雅箐頓時高興起來。
兩個人拉著手晃啊晃,一路往春山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