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宴帖

 和上次馬場校驗夢見的薛昭不同,這一回,姜梨瞧見薛昭被關在一個大牢一樣的地方。那地方有許多人把守,人人都生得凶神惡煞。薛昭滿身是血,被倒吊在一間牢房中。姜梨想要靠近他,卻被鐵柵欄隔開,而她呼喚著薛昭的名字,薛昭卻沒有動彈一下,生死不知。

 永寧公主撇了撇嘴,正要回答,外頭有人來報,道:“中書舍郎沈大人來了。”

 緊接著,不知從哪裡來的人開始對薛昭用刑,他們用燒紅了的烙鐵在薛昭身上燙,還用摻了辣椒的鹽水澆灌,薛昭開始大叫,姜梨痛苦極了,可她卻無法觸碰到薛昭。

 成王淡淡一笑:“你說的是薛芳菲吧?”

 直到桐兒將她喚醒,姜梨才曉得自己是做了個夢。

 “沒意思。”永寧公主冷笑,“折磨人當然要留在眼皮子底下慢慢折磨才有趣,最好還會抵死掙扎,看著她努力求生馬上就要有一線希望的時候,”她“呼”地吹口氣,將面前一盞小燈裡的火苗吹滅,似乎覺得很好玩,“咯咯咯”地笑起來,才道:“就像這樣,把她最後一絲的希望吹滅,讓她絕望,那才叫有意思。懂得反抗掙扎的獵物,才是最好的獵物……”

 她心裡忍不住有些惶惶,她為何會夢到薛昭?傳言死去的親人會在夜裡對家人入夢,可薛昭為何要在夢裡讓自己看到那些?那是什麼地方,是地獄不成?可薛昭這樣的少年,從未做過半分壞事,赤誠熱烈,為人正直勇敢,無論如何都不該下地獄。

 公主府的刑獄裡,關的都是惹了永寧公主不高興,永寧公主恨極又不願意立刻讓其死去的人,便留在這裡,想出些折磨人的法子,譬如剝去半張皮,又或者挖去膝蓋,效仿烹刑,總之,說是人間煉獄也不為過。孟紅錦雖然平日裡囂張跋扈,可在孟府裡,最多也就是見過打死個把丫鬟的事,這樣活生生的慘狀,足以令她嚇破膽,成為心中永遠的噩夢了。

 而望著薛昭,自己無能為力的感覺,真是比殺了她還要痛苦。

 “你那刑獄裡的慘狀,男子去了也未必受得住。”成王笑了一聲,“你帶她看這些,難怪她會嚇瘋。”

 雖然只是一個夢,姜梨卻難以釋懷,加之今日天氣又陰雨綿綿,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影響,姜梨什麼話都不想說,很是沉默。

 聞言,永寧公主有些驚訝,道:“難為你竟然會留意這種事。”她剔著指甲,說道:“別提了,那孟紅錦看起來厲害,實則是個外強中乾的。我不過是帶她去公主府上的刑獄裡走了一遭,動也沒動她,她就嚇得尿了褲子。”永寧公主露出嫌惡的神情,“瞧她那樣子,我連折磨的樂趣也沒有了,就把人送了回去。”

 姜梨的沉默被芳菲苑的丫鬟們看在眼裡,桐兒和白雪也不知道為什麼,不過瞧見姜梨並不想被人打擾的模樣,大家也就各自默默地做事。

 成王道:“前些日子不是把承宣使府上的小姐弄回來了,怎麼還是無趣?”

 下午時候,姜老夫人身邊的翡翠來了芳菲苑一趟,說讓姜梨去晚鳳堂,姜老夫人有要事交代。

 “沒什麼有意思的事,當然無精打采了。”永寧公主支著腦袋,眼波柔媚,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變得有些煩躁起來。

 姜梨應過之後,回到屋裡換衣裳,趁這個間隙,白雪問:“不知老夫人找姑娘過去做什麼。”

 成王瞧了她一眼,道:“怎麼無精打采的?”

 “這還用問。”桐兒一邊給姜梨套上外裳,一邊道:“當然是為了宮宴的事了。明日就是宮宴,咱們姑娘不僅得去,還得接受陛下的授禮,這麼大的榮耀,老夫人肯定會細細叮囑姑娘,免得出什麼差錯。不過……”桐兒小聲哼哼道:“自打跟姑娘回京開始,我就沒見過姑娘出什麼差錯,不如擔心三小姐她們吧……”

 “大哥覺得哪個好,就從我這裡拿去吧。”永寧公主懨懨地道。

 桐兒這性子也是帶著幾分不遜,許是在山野裡養久了,這話落在姜梨耳中,令姜梨忍不住失笑,一早開始的陰霾也因此散了一些。

 這便是成王。

 見姜梨總算是笑了,桐兒和白雪也鬆了口氣。只聽姜梨道:“現在就過去吧。”

 最中央的男人,高鼻、深目、薄唇、濃眉,五官英俊,卻因臉窄而長顯出幾分不好親近的冷漠。

 此刻的晚鳳堂裡,除了姜梨以外,大房、二房、三房的女眷都到齊了。

 廳殿裡的妙齡舞姬穿著薄薄的紗衣,輕盈起舞,白紗遮了半張臉,露出一雙翦水秋瞳,端得是柔情萬種,皆朝廳中最中央的人投去。

 姜元柏是當朝首輔,姜元平是三品通政,姜元興雖然只是個校書,但因為有這樣兩位兄長,也能去宮宴沾光。宮宴是大事,代表著姜家的臉面,姜老夫人自然要叮囑一些事宜。

 公主府上,是和孟府截然不同的燈火通明。

 這些事宜大約也都說得差不多了,年年都是如此,因著今年姜梨也要同去,所以還會格外再與姜梨囑咐一遍。

 誰也不知道孟紅錦在永寧公主那裡發生了什麼,這一切,只有瘋了的孟紅錦和永寧公主才能知道。沒有人敢去對永寧公主興師問罪,哪怕是孟友德。只要他還想要前途,孟紅錦就註定要做無謂的犧牲。

 在等著姜梨的間隙,盧氏許是覺得乏味,便問季淑然道:“大嫂,聽聞幼瑤和周世子的親事時間已經定下來了?”

 孟友德和孟夫人唯恐永寧公主對孟紅錦用刑,回來的

 此話一出,屋裡幾人神色各異。

 自從三天前孟紅錦被永寧公主的人送回來,醒來後就是這個樣子。

 姜老夫人並無神情波動,三房幾人卻是滿臉詫異,顯然是

 “走開!”孟紅錦尖叫一聲,道:“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乾的!”

 季淑然笑得溫柔:“弟妹的消息倒是很靈。不錯,前些日子和寧遠侯夫人商量了一下,侯夫人以為幼瑤已經及笄,可以早些成親,明年冬日就最好了。”

 地上是摔碎的藥碗,藥汁撒得滿地都是,一個丫鬟正彎腰收拾著地上的殘局。另一個丫鬟正對著孟紅錦輕聲安慰:“小姐,沒事了,奴婢不會害你的。”

 明年冬日,姜幼瑤就快十六了。

 屋裡,床榻的一角,孟紅錦緊緊抓著被子縮在角落,目光警惕地瞧著來人,道:“走開……走開!”

 姜幼瑤聞言,臉上立刻飛起兩朵嫣紅。只是因為她和周彥邦的親事大家都知道,是以不必避諱什麼,她也只是嬌羞地低下頭,沒有說話。

 語氣裡的無奈和悲憤,讓孟夫人瞬間沉默下來。

 姜玉娥卻很是震驚,她一早就知道姜幼瑤和周彥邦的親事遲早要成,可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周彥邦是寧遠侯世子,寧遠侯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日後整個寧遠侯府都是他的,姜幼瑤嫁過去就能管家,就能當侯夫人。況且寧遠侯世子周彥邦是燕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博學多才,又性情溫和,姜幼瑤出嫁後的日子也定會很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