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蘇葉 作品

第一百九十章:古來萬事東流水

趙榮看了老和尚一眼。

方證大師的確有慈悲之心,但作為少林方丈,他也在默默影響江湖,保證少林寺在武林中的地位。

站在大派掌舵人角度考慮,這也無可厚非。

可惜

此番博弈,他們已成輸家。

但作為守規矩的博弈之人,輸了之後,方證大師的認輸態度極為誠懇,倒是叫人沒法挑剔。

趙榮不想多話,與方證敷衍了幾句。

同時婉拒此時去少室山做客的邀請。

一旁的沖虛道長作揖道:“劍神劍法之妙、劍氣之盛驚為天人,他日若駕臨武當,本派必將舉派相迎。”

“好說好說.”

面對沖虛,趙榮也只說些客套話。

方證與沖虛都是明白人,知曉這位天下第一對他們無有太多好感。

當下表達態度後,便不再礙眼,告辭離去。

這兩大派一直高高在上,如今敗下陣來,氣勢低了一半不止。

只能回返宗門,靠各派底蘊再歷歲月,徐圖未來。

“萬劍歸宗.萬劍歸宗”

山道上,沖虛道長不斷念叨著這八字。

武當派的人扛著數面門板,其中一位就是成高道長。

他躺在門板上,如嬰兒般睡眠。

沖虛唸叨的話傳入他的耳中,成高道長卻聽不見了。

唸叨愈深,沖虛道長的面色愈是凝重。

“大師,伱可曾聽聞江湖有此劍術?”

方證大師搖頭:“老衲聞所未聞。”

“便是達摩祖師在世,見到這門劍術,恐怕也要禪心搖曳。”

“身化萬千劍氣,已不似凡俗之流。”

方證又道:“東方不敗的功力已驚世駭俗,其武學境界臻致天人合一,出招施功處處化繁為簡。”

“劍神創陽譜在先,境界還要高過東方不敗。”

“劍氣萬千,天人也難及。”

“哪怕是東方不敗面對這劍氣都小心無比,等閒武人便如嵩山葵花高手一般,都要在劍氣之下葬身。”

方證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好在這天下間一等一的殺伐功夫只在劍神身上,他並非濫殺之人,這真是江湖幸事。”

“否則.”

“這世間難以想象。”

沖虛道長的白鬚在太室山的清風下徐徐飄動,扯出一張頗為深沉的面龐。

“其內功之妙,我武當派的純陽無極也比之不過。”

“外有萬千凌厲劍氣,內有神功生生不息,天下第一當之無愧。”

他搖頭,歎服道:“短短數年就能自悟到這種程度,實在難以理解。”

“沒想到貧道有生之年,能親眼見證這等橫空出世的神人。”

沖虛道長說到這裡,他與方證大師都笑了一下。

這一笑,也不知心中是否是真的高興

當天晚上。

一輪明月掛在天際,夜越深,月越明。

混亂到極致的太室山,此時萬籟俱寂。

趙榮沒有離開勝觀峰,反而入了嵩山山門,就待在當初左盟主所立的山門高牆之上。

當年八月十五,金桂飄香,天上的月亮那般圓。

遙記五嶽盟會時,左冷禪何等氣勢,一人壓著四派掌門。

當時趙榮還站在莫大師父身後,連坐在桌邊的資格都沒有,只算一個小透明。

這個叫他如履薄冰的勝觀峰,如今已經敗在腳下。

嵩陽形盛,也能隨意把玩。

噔噔噔.

戌時許,一連串腳步聲響起。

湯英鶚小跑在前,後面跟著幾名老僕,他們將酒飯送到高牆上,擱置妥當後便退了出去。

湯英鶚送來了一個包袱,裡邊裝著嵩山派整理的陰譜陽譜,還有鑲滿寶石的五嶽盟主令旗。

“坐。”

趙榮朝對面座位示意了一下。

湯英鶚連忙擺手:“不敢不敢。”

他誠惶誠恐,隻立在一旁為趙榮倒酒。

“有何不敢?”

湯英鶚道:“左師兄昨夜與我相談許久,他言今日嵩山若敗,本派生死全在劍神一念之間,叫我不可有任何僭越。”

趙榮聽罷喝了一杯酒。

“左大師伯怎會將後事安排得如此妥帖?”

湯英鶚立時看了他一眼,又快速移開目光:

“世上最難贏過的,便是未知的對手。”

“劍神乃當世奇人,江湖上找不到任何參考,那東方不敗也是歷經多年才有一身功力,且能尋其出處。然左師兄研究劍神時,屢屢冥思苦想,遙嘆費解二字。”

“能超過一派祖師的人,哪個不是奇人?”

“劍神更是奇人中的奇人,左師兄考慮贏,也就會考慮輸。他已無愧師父囑託,光大嵩山門楣。”

“可嵩山派一敗,便成劍下魚肉,交代後事,只祈求留下一絲血脈。”

趙榮聞言,又小酌一杯。

“你不用戰戰兢兢,此刻我對勝觀峰上引頸受戮之輩提不起出手殺戮的興趣。”

“不過你們得罪了正邪兩道,能否活得下去,就看你們的本事了。”

湯英鶚愁苦滿面,他已能想到嵩山派要面臨的災難。

原本他們能依仗少林寺。

此役過後,恐怕少林也不會為他們出頭。

一來嵩山派與劍神有仇,少林自己要掂量輕重。

再者魔教沒了東方不敗,無法掀起風浪。

嵩山派領五嶽衝在少林武當之前抵抗魔教的局面早已破滅,太室山上的門派是否是嵩山派,或者是否有門派存在,少林寺恐怕不會關心。

湯英鶚自問沒有任何把握說服少林方丈。

所以.

哪怕劍神不動手,嵩山派大概率還是要面臨死局。

被趙榮點明此節,湯英鶚心情沉重。

他壓下這些心事,強顏歡笑回應趙榮的一系列問題。

比如嵩山派是怎麼關注到福威鏢局的,何時生出滅青城松風觀的心思,又如何佈局這次峻極峰計劃.

但凡趙榮所問,湯英鶚全部都能對答如流。

左冷禪並不藏私,湯英鶚雖然排行第七,卻是副掌門。

對於門內諸事,他知曉得很清楚。

這些見不得光的勾當趙榮早就猜了七七八八,可聽他一說,還是不得不感慨左冷禪老謀深算,詭計頻出。

翌日一早。

湯英鶚將這尊殺神送下山去。

勝觀峰山腳,望著遠去的青衣人影,湯英鶚嘆息間一路回到了峻極之巔。

他在左冷禪跳崖的地方駐足良久。

想到左師兄的一系列交代,想到嵩山派要面臨的一切,他雙目全是血絲,只覺頭大如鬥。

如今,他已是嵩山派掌門。

可死掉的人,有時候也能叫活著的人羨慕。

只待風波平息,正邪兩道的報復一定會接踵而來。

嵩山派,該何去何從?

“左師兄”

湯英鶚頹然坐在山巔上,遠望層雲,怔怔開口:“嵩山派危矣”

以往碰到這等難題,只管等著左師兄決定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