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蘇葉 作品

第一百三十五章:大師兄最好!(8.130k)

鳥下獨山秋寺磬,人隨大舸晚江波。

 

乘船南下,不逾五日,衡山一行人便從樅陽到九江府。

 

滿載一船秋色,平鋪十里湖光。

 

一路經過運河沿線,城、鎮、村、集數里相望。

 

尤其是繁華地段,沿岸叫賣之聲直入艙內,門人弟子的目光也掠過那些商鋪茶樓,酒肆飯鋪。

 

笙管之歌、鶯鶯笑鬧從慢行的花船、江山船內嫋嫋傳來。

 

當初押鏢走貨,兩岸景色再盛,趙榮也只走馬觀花,不敢流連。

 

如今心如海闊,似天高遠,不禁遊目騁懷,笑望江邊一杆風旆。

 

又見一戴笠披蓑老人,一鉤香餌,獨釣殘陽。

 

江岸落英繽紛,映照得江面泛起一片紅光。船在波光中飛進,沐浴在紅光之中,轉眼間就駛入榆堤夾岸江面。

 

此地乃吳頭楚尾,因近潯陽,一提司馬青衫,那是大大有名。

 

趙榮大覺有趣,不由朝江邊花船瞧去。

 

“師兄,你在看什麼?”

 

“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我在找琵琶女,”趙榮說完便搖頭,覺得這樣說太露骨,又道,“我在瞧醉吟先生上的船。”

 

向大年等人皆不苟同。

 

顯是對靡靡之音欣賞不來。

 

但他們還是在榆堤停船,幾名同門下船採買日用。

 

這一晚,大家就等在潯陽江頭。

 

第二日,第三日,他們都沒有走。

 

直到第四日。

 

去江城辦事的凌兆恆與柴金石才趕上隊伍。

 

他倆一到,衡山一行又從潯陽江頭出發。

 

“耽擱這般久,可是碰上麻煩事了?”趙榮問道。

 

“不算麻煩,只是正好趕上個熱鬧,”凌兆恆坐在甲板上,“我和柴師弟到荊山刀館時,那邊正有兩夥人對峙。”

 

“便是那日碰上的青城弟子,這些傢伙本事一般,卻猖獗得很。”

 

趙榮又聽一旁柴金石補充,“師兄當日救下副館主成寶銓,兩個青城弟子有恙,於是上門找武館麻煩。”

 

上樑不正下樑歪,青城弟子做這種事倒不奇怪。

 

“可是打起來了?”

 

二人皆搖頭。

 

柴金石道:“荊山刀館館主、副館主憋著氣,青城派來了十餘人,加上他們在川西一帶的聲勢,刀館的人不敢招惹,沒有先動手。”

 

“青城派那幾人則是忌憚師兄,話語中向成寶銓打聽師兄身份,顯然是欺軟怕硬。”

 

“我與凌師兄到場亮出五嶽弟子身份,有一青城弟子不信,出劍試探,結果不到十招就敗在凌師兄劍下。”

 

“他們放了幾句狠話便一溜煙全走了。”

 

說到這些青城弟子,二人臉上閃爍起鄙夷之色。

 

“信呢?”

 

“單獨交給了兩位館主,他們與青城派交惡,對師兄的交代一定更為上心。”

 

凌兆恆笑道:

 

“那館主是個機靈人,熱情挽留我們兩日,又請來一些好友相陪。”

 

“咱們明白他的心思,不過想到他能在江城為師兄辦事,便幫荊山刀館撐了撐場面,免得青城派又來壞事。”

 

“那成寶銓得師兄救命,想來拜會。”

 

“刀館館主將他攔住了,說等辦好事,一道再來拜山。”

 

趙榮笑著朝他們拱手,感謝話還沒出口就被二人攔下。

 

他倆把事情交代完便去與同門敘話。

 

趙榮尋思著青城派的動作。

 

九江府也有福威鏢局分局,靠南邊衡山派耳目更廣,派人盯著九江這邊,再結合江城福威分局的消息,便能猜到青城派何時動手。

 

屆時我去一趟福州,助林家平掉此劫,還上欠下的恩情。

 

船朝西南,路過險灘。

 

岸邊縴夫“啊好——”的號子聲響徹兩岸,有時號子聲極大,甚至蓋過急流咆哮。

 

險灘一過,號子聲又變得悠揚輕快,大有“輕舟已過萬重山”之感。

 

船上眾人的心情也跟著舒展開來。

 

山高猿狖急,天靜鴻雁鳴。

 

越是靠南,啼鳴聲越響。

 

浮雲卷霍,明月流光。風瑟瑟兮野蒼蒼,湘水翻波大雁翔。

 

瀟湘大地捲起霜寒之氣,眾人心頭卻暖呼呼的。

 

走走停停,逍遙津正邪大戰後第三十九日,湘水中的鱅青便在眼前跳波。

 

傍晚。

 

衡陽螺粟碼頭如往日一般車水馬龍,船進船出,人來人往。

 

南來北往的商客、闖蕩江湖的武林人、欣賞瀟湘秋景的旅者、堤堰邊神色憂鬱的逋客,泛舟而回的打漁人,碼頭幫工掮客.

 

說話聲騾聲拋錨聲馬蹄聲,都被響亮的叫賣聲壓了下去。

 

微風萬傾靴紋細,斷霞半空魚尾赤。

 

趙榮立身船頭,心下莫名生出一陣感動。

 

傍晚時分,江上水天一線,碼頭熱鬧喧闐,如置身在一副古樸畫卷中。

 

衡山派的大船到了碼頭,並未引起多大動靜。

 

在普通人眼中,他們與那些江湖人也沒甚麼分別,早在碼頭邊看膩了。

 

“看那邊。”

 

呂松峰站在趙榮身邊,朝堤岸邊柳樹下指了指,那邊正有一道綠衫人影,亭亭而立,正在朝他們歡快招手。

 

趙榮一臉笑容,一旁的呂松峰已在揮手。

 

“師父,諸位師兄師姐~!”

 

船還沒靠岸,岸邊清脆的少女聲就響了起來。

 

呂松峰道:“數月不見,小師妹就如春日竹筍,又冒一節。”

 

“欸~!”

 

一旁的凌兆恆不滿,“竹節竹節,英氣太足。應當是高柳鳴蟬下的夏日雨荷,清麗脫俗。”

 

“師兄在中原一地多有情緣,惹得那般多的俠女傷懷,我瀟湘無情客,原是見多了清麗人。”

 

“哈哈哈!”眾人一邊下船一邊笑。

 

趙榮沒理他們打趣,下船用手在少女頭上略一比劃。

 

“也沒見得長多高啊?”

 

曲非煙拽著他的袖子,將他的手拉下來。

 

那雙正晃盪著湘水霞光的大眼睛透出不滿之色,臉上的表情卻那般精靈可愛,“長高了,誰說沒長高。”

 

“師兄師姐們都瞧得出來,本門大師兄卻瞧不出來。”

 

她口中說著不滿的話,臉上卻溢滿笑容。

 

“師父!”

 

曲非煙連忙恭聲打招呼,莫大先生微笑點頭,瞧了她一眼,又朝趙榮指了指,“你師兄要回家一趟,你陪他去吧。”

 

“好。”

 

眾門人識趣走開,不管這對少男少女。

 

入了衡陽城,劉府弟子全都去拜會恩師,魯連榮那邊的弟子也是如此。

 

孟冬十月,北風徘徊。

 

曲非煙與趙榮一道朝趙家塢走,他們路過了同福客棧,暫時沒進去。

 

路邊有人扛著糖葫蘆賣,趙榮買了兩串。

 

他倆邊走邊吃邊聊。

 

曲非煙與他說衡陽城周邊的事,趙榮則是將北上中原的事說給她聽。

 

本想著噓寒問暖的,一見彼此都好好的,就沒那般多扭捏。

 

到了趙家塢老家。

 

趙榮發現爺爺已經等在桌邊,幾個菜都用蒸籠熱著,還溫了一罈酒。

 

“全師兄說伱今日回來,我早告知了爺爺。”

 

曲非煙提了一句,很自然地搬來竹凳坐下。

 

趙福在旁笑罵一句:“非非來得勤,比你這個不著家的更像我孫子。”

 

趙榮歉意一笑,又問:“爺爺,恁要不跟我回門派那邊住下?”

 

“你在外邊惹了大禍?”趙福問。

 

趙榮搖頭。

 

趙福一邊掀開蒸籠一邊道:

 

“我去你門派那邊連個說話的都難找,在此地還有許多與我一起打漁的,我去你那邊作甚。”

 

“你也不用操心,爺爺活了這般大年紀,多活一天都是賺的。”

 

“當初在潭水上打漁也有江湖匪盜,何曾怕了他們,還不是照樣過日子,現在年老了更是如此。”

 

之前問過幾次,都是這般結果。

 

趙榮也只是嘗試一下,沒再多勸。

 

趙福見到孫兒手腳健全歸來,心裡便踏實了,中原之地發生什麼,他也管不著。

 

趙榮只挑些有趣的說給他聽。

 

比如五嶽盟會上吃了什麼,比如少林方丈與武當道長是個什麼樣貌,比如五嶽盟主是怎麼勉勵他好好練武的。

 

那些殘酷打殺,趙榮選擇性跳過。

 

“來,喝酒。”

 

“幹。”

 

曲非煙也端起酒杯。

 

趙榮在一旁笑道,“小少女不可飲酒。”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是吧,爺爺。”

 

趙福笑著點頭。

 

她練有一身內力,喝一點酒是不會醉的。

 

只是幾杯酒下去,沒運內力壓,登時俏臉飛霞。

 

用完飯後,趙榮也偷閒不練功,躺在院中的竹椅上,曲非煙就坐在一旁。

 

聽趙榮講起華山派的事。

 

最有趣的要數那個字謎,也就是“狐”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