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厄運之子
海夢貘死命的舞了舞四個爪子，發現無論如何都無法逃脫，這才洩氣的道：“不是的，如果當時能夠把整個封地都冰封，讓整個九重萬乾界都受到影響，只能說明他的體內封印的是什麼厲害的冰種之類，而噩夢這種東西，除了對主人有影響之外，對於他人是沒有傷害的！估計他是後期因為內心的陰暗而產生了噩夢！說罷了，他最大的敵人和障礙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
墨蓮雙眼一亮道，如果是因為內心產生的東西，只要心足夠強大，或者讓他找到“道”的方向，屆時，就一定可以戰勝噩夢！
看著巨大海柱中靜靜漂浮的身影，墨蓮眯了眯眼，忽然渾身凝結起一道火焰的保護陣，腳下一點，向他急掠而去！
“藍雨辰！你給我醒過來！”
……
墨蓮的話當然沒有傳入藍雨辰的耳中，無盡的沉浮讓他感覺到錐心刺骨的冷，這種酷寒從他一出生便已永遠的伴隨著他。
從他第一眼睜開眼所接觸到的銀白世界開始……
是的，他的世界之中從來就沒有過光芒，沒有過溫暖，沒有過柔軟，那無盡的黑夜和冰冷就像一個夢魘，永無止境的冰冷了和酷寒纏繞著他，奪走他身邊的一切，將他控制在他的魔爪之下！終其一生都無法擺脫，無法抗衡，無法打破的禁錮！
他的生命還沒有新鮮，就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色彩，他的靈魂還沒充沛，就早已經萎靡枯竭……他就好像從腐臭的爛泥中生長出來的一朵花，人人嘆謂讚美的光鮮外表之下，是腐爛到股子的黴氣，肉軀體和骨血之中，是讓人鄙夷嘲諷的懦弱，因為在絕對的力量之下，他甚至還沒有博弈就已經誠服認輸……
直至他碰到那個少女，那個在華美恢宏的建築中格格不入的骯髒少女，那個擁有著堅毅眼神，卻好似春風中最後一簇雪花般脆弱的人兒。
她身穿著破舊佈滿泥濘的衣裳被一群孩童圍在中間拳打腳踢，但她卻始終一哼不哼，好似那些拳腳並不是落在她的身上一般。
一拳又一拳，一腳又一腳，就算是嘴角流出了血絲，她是緊緊咬起的唇瓣，沒有發出一聲銅壺，那一雙秀美的眉一皺不皺，小扇子一般的羽睫遮擋了她的眼神，小小的身軀蜷縮在泥濘的土地之上，任人魚肉。
看著在拳腳之下的少女，自然而然的，他聯想到了自己的一切，自己也不就跟一樣嗎？在絕對的強勢面前，只能忍氣吞聲的承受承受再承受！
即使自己的心已經千瘡百孔，即使自己的靈魂已經糜爛……
那時，他想，原來這個世界上可憐的人……並非只有他一個人……但他的心中忽然對那個被人欺凌的少女怨恨起來？他當時想，為什麼她不反抗？為什麼不反抗？為什麼……
為什麼要和他一樣的無能？
為什麼要和他一樣的懦弱？
為什麼，就不能夠勇敢一次，就算是為了他也好？
可能是上天聽到了他的期待祈禱，可能是命運對他最後的一絲憐憫，讓就快在海水中溺斃的他看到了那一雙眼。
藍雨辰記得，自己在原地站了很久，一瞬不瞬的看著她，而她也靜靜的凝望著他，兩人不言不語。
少女的一雙眼無悲無喜，絲毫沒有因為自己的悲慘命運而染上一絲一毫哀怨悽楚，更加沒有因為上天的不公而浸入一點一滴的怨恨和陰鶩。
她就這麼淡淡的站在原地，獨立而遺世。
就好像溺水之人抓出了最後一根浮木，這個倔強的少女，讓他無處安放的心，得到了救贖……
就算她滿身的傷痕，面黃肌瘦，瘦小的身軀好似一碰就會碎裂般的脆弱，全身上下，除了那一雙純粹幽深堪比夜空般的眼眸，再也沒有一寸完好的肌膚。可是，就是那麼一雙眼，徹徹底底的侵佔了他的心神，他的思緒。
那時的他如此的懵懂，如此的無知，如此的冷漠，如此的無情，卻也把這一雙眼，這一個人緊緊的印刻在了她的腦海之中。
她是他唯一的希望和光明，這種不屈和倔強，就好像他的信念，支撐著他不斷前進！
所以，無論接下來的時光中，無論他人如何嘲諷，如何恥笑，他依舊是在等待著，等待著將他的光明完全融入生命的瞬間。
只可惜，再次碰面時，那個面容絕色的少女一瞬間打破了他這麼多年來無時無刻不牽掛在心中的美好和幻想。
就像黃粱一夢，終究會無情的甦醒。
他失落，他苦悶，他迷茫，他失望……
卻獨獨沒有怨恨，因為他知道，那個在他記憶中的少女，或許到了後期都是自己杜撰出來的影像而已！
因為當年的他，需要的是一個突破自己心魔的契機和引子！
無論如何，對於當年出現在他記憶中的少女，他是感激的。
但，因為他的動搖，也徹底的與她失之交臂。
緊接著，上天似乎終於慈悲的掀開了那一雙眼前的神秘面紗，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她又在他的面前展現，如此的不屈不撓，如此的倔強堅強，如此的凌厲傲然，如此的殺伐果斷！
她的一切，遠遠的超乎了他的想象！
她睿智，她聰穎，她絕情，她狡黠，她卑鄙，她殘忍，她狠辣，她重情重義，她無情無義，她狡詐多變，她驚才絕豔！
矛盾如她，優秀如她，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深深的吸引著他！
不同於以往寄託於她的那種虛無縹緲的期望！再次重逢碰面的她，是如此真實的存在，有血有肉，有怒有喜，靈動中帶著一種天然的渲染力，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視線。
第一次，他夢想中的人，真真正正的完整展現在了他的面前。他的心無比雀躍驚喜，他靜靜的留意著她的一切，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她一次又一次與命運抗爭，她一遍又一遍與強權爭鬥，她一回又一回的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她一步又一步的憑藉著自己的力量和意志逐漸崛起，只為了她曾高亢宣佈的鏗鏘誓言，只為了她自己心中從未改變的意志，只為了她那一顆純粹的道心！
這樣絢麗奪目的她，就像一顆炙熱的太陽，燃盡了他記憶中那蒼白的畫面和麵容，賦予那一雙眼靈魂！
那一雙好像恆星般永恆的眼，清澈，透亮，堅定，明媚，寧靜，純粹……世界上所有最美的詞彙都不足以形容她，她就是在他混沌世界中，冉冉升起的唯一明星……
那一雙眼眸無比豐富多彩了起來，純淨，彷彿天地初開之際的第一捧清露，浸透他乾枯的心臟；銳利，彷彿劈荊斬棘戰無不勝的神兵利器，斬破他靈魂的枷鎖；炙熱，彷彿焚天滅地的創世之火，燃盡他身軀中的怯弱；清潤，彷彿亙古永恆的曠世之風，吹散他眼前濃郁的陰霾……
在漸漸的接觸之中，他對她的想法和期盼發生了質的變化，不再只是想渴望著奪目煙火的絢爛，而是渴望亙古日陽的晨曦光輝！
他仍然記得她對自己第一次露出的微笑的模樣，這麼的清美瀲灩，一瞬間，光風霽月，雲霞蒸騰。
只一眼，他便迷失在了那湛湛的光輝之中……
只一眼，她的目光和身姿在他的世界之中就已經化作了永恆……
在不知不覺中，這雙眼以及這雙眼的主人都在無時無刻不吸引著他的目光，將他的一切都熨燙灼熱服帖！
一種從未有過的充盈和歡愉之感充斥著的他每一個細胞每一處靈魂！讓他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渴望的情緒！
他想就這陪伴在她的身邊，看著她笑，看著她怒，看著她皺眉，看著她轉眸，想讓她的每一種表情都融入他的記憶深處，想將她的每一次微笑都刻入他的骨髓之中。
他隱約知道，那一次的錯過，已經是永恆，因為她的目光總會落在那一抹金黃之上，但即使如此，他還是要盡最後的一分努力，去爭取有她的一切，即便只是呼吸著一樣的空氣……
但那糾纏了他多年的噩夢再次浮現，將他逐漸累積而成的希望狠狠粉碎！
他以為這一切已經過去，沒想到它們只是潛伏在他的心底，等到他的心再次存在期待，存在期望之時，存在所愛之人時，它們就會再次出來！
把一切的一切統統絞毀！碾壓！破滅！
那霸道的力量，帶著絕對的強勢和狠戾，帶著無盡的陰寒和毀滅之力，絞碎那一雙明媚堅韌的雙眼，肉屑夾雜著猩紅的血從兩個空洞洞的黑色窟窿中流落，那張白皙精美的臉龐之上，這兩個黑洞之中，似有無盡的怨恨和憤怒，不斷質問著他，為何要毀了她的一切。
隨著他內心痛苦的愈益擴大，一切的黑暗再次清晰來襲，讓藍雨辰幾乎崩潰！
好痛好痛！好累好累！
如果可以不用承受這一切該多好？
傳說，你越害怕什麼，這海之夢魘中就將出現什麼！海之夢魘，就算你再強大，只要你的心中有黑暗，有裂縫，有搖擺，有掙扎，它就能抓住您的靈魂，讓你永遠的沉睡下去……
父母、族人還有墨蓮的死態再一次在他的腦海中浮現！
他們在他的面前逐漸失去溫度，變成一座座冷硬沒有生命的的冰雕！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因為他身體之中那一股他無法操控的力量！
藍雨辰感覺自己已經無法呼吸，或許不再想清醒過來……
從小到大，殺死自己親生父母和族人這一個事實，早已經化作了他最最深沉恐慌的噩夢……這個黑暗的怪物緊緊糾纏著他，想要吞噬他的靈魂……
終究這麼多年過去，他還是無法擺脫這一切麼？
他終於要死了麼？
死了也好，這樣他總算能從無盡的自責和悔恨中解脫，只可惜，這樣一來，他恐怕永遠都無法見到那一雙眼睛了……
他真的好想再看到她，再觸碰到她……哪怕就算是在夢境中也好啊……
就在藍雨辰逐漸陷入絕望之時，忽然，他的指尖傳來了一陣不同於冰冷海水的溫度，輕輕柔柔，帶著讓他無比愛憐、痴迷和貪戀的溫暖……
“……藍雨辰……你給我醒來啊……”
無比熟悉的身影讓藍雨辰身形一顫，一個念頭不斷在他腦海中翻滾。
她，真的來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