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盞 作品

相擁而泣

 但這一刻他不是北宏說一不二的首領,不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殺手,他還是當初那個一窮二白的少年。

 祝留看向他眼底,隔著她完全不瞭解的四年時光,洞悉了他此刻的脆弱。

 她撐起身體,向他伸出了雙臂。她的眼裡沒有屬於女人的嬌羞,有的是對命運的無奈。那雙彷彿一直在訴說的眼睛裡滿是蒼涼。

 沒有什麼可怨懟的,沒有什麼可挽回的,命運本就如此,人生總有遺憾。

 項逢撲通一聲跪在了鋪著瓷磚的地面,把頭深深地埋在她懷裡。這個多年來無時無刻不挺拔、堅毅、冷酷到近乎殘忍的男人此刻像個男孩一樣低下了頭顱,彎曲了脊背。

 祝留攥著他的頭髮和領子,緊緊地抱著他。他粗硬的頭髮紮在她柔軟的掌心,和當年一樣的觸感。

 他們兩個人都哭了,時光回溯,車站裡那個走在前面的少女和後面跟著的少年都長大了。

 這是項逢人生第一次在女人面前流淚,還是在他唯一愛的女人面前。明明不久前他還對她慾海生波,此刻埋在她懷裡,她的馨香環繞著他鼻翼,他對她卻全然是情感上的眷戀,不夾雜男人的汙穢念頭。

 隔著那些彼此毫無交集的歲月,他們相擁而泣。時光的荒野裡,兩具靈魂再次相遇。

 趙正言讓孫邈今晚就去醫院守著,孫邈只得打車直奔醫院。醫院的電梯有保鏢看著,他社恐發作不想說話,呼哧呼哧地爬樓梯。

 孫邈今天穿著的是條緊身牛仔褲,還是跟張建文一起挑的,當時張建文就說:“你不要再穿鬆鬆垮垮的褲子了,那無法督促你減肥,你看看你那小臉都圓乎成什麼樣了。”此刻,爬樓梯時明顯感到褲子太緊了,抬腿就感受到壓力,他暗罵了張建文一句。

 當時張建文還說:“你一個做辦公室的,別天天穿的跟個隨時準備去操場跑步的學生似的。”孫邈邊爬樓梯邊想,“還不如跑步呢。”

 氣喘吁吁地到了病房前,透過門縫看見這一幕。孫邈吐了口氣,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全世界只有他們最相配。”

 煥顏總裁辦公室裡,趙正言泛青的眼底,灰敗的面色,疲憊的神情,在這一幕面前都散去了。孫邈終於明白了趙正言對於項逢的忌憚,明白了趙正言非要讓祝留扔了那個粉色瓶子時的癲狂。

 這是真正能威脅到趙正言的對手,不管他離開了多少年。

 他們從一處來,共享傷口與榮光。

 第二天一早,孫邈來到病房,被攔住了。“你不能進去。”男人伸出的手腕上刺青龍尾甩出漂亮的角度。

 “項先生在裡面?”

 “是。”

 哪怕隔音效果極好,以項逢的能力也聽見了門外的動靜,病房的門輕聲打開。項逢面無表情地走出來,有種被打擾到的不虞,但他沒有那種喜歡給人甩臉子的少爺習氣,他真正怒了的話,向來都是直接要人命。他們這種行當,也不像商人政客介意什麼髒不髒手。那種用臉色拿捏人的路數在他看來壓根就不是給男人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