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盞 作品

少欲無為

 “有秦嫣,有桑子,有趙正言,有煥顏——”祝留的聲音停了,尾音尖細像繃緊的琴絃,好像再用力一些就要斷掉了。

 “還有很多同行,很多客戶。”祝留的聲音裡帶著哽咽,像卡住了的磁帶,說不下去便又停了。

 意識到祝留在哭的那一刻,項逢突然感覺到了心臟一瞬跳得極快,像整顆心翻了一下,而後是一種刺痛感。那麼清晰的存在在那裡,容不得任何人懷疑。那種感覺叫恐懼,他在恐懼,恐懼她的淚水。

 剛剛在thunder酒吧,陳琛說:“趙家根基深厚,不見得比北宏淺,單人脈這一條就不能小瞧,那些年能捯飭珠寶的,可都是公館名流、豪門大戶啊。你這些年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你就不怕毀於一旦嗎?”

 項逢無所謂地勾了勾唇,“有什麼可怕的,大不了再去街頭當個小混混。再說你怎麼知道輸的那個人不是趙正言呢?”

 陳琛冷笑了一聲,“道上的人可不會放北宏家主做個一文不名的小混混。”

 此刻,項逢看著祝留的淚水,感受到了真實的恐懼。

 祝留真正地哭了出來,像個小女孩一樣聲音是滿滿的傷心,“可我好像把很多人都弄丟了。”

 這一刻項逢才明白,其實她不是很懂愛情,他們所有人對於她都很重要。可能在她成長過程中擁有的情感互動太過匱乏,以至於她對於他們的存在與陪伴都抱有某種程度的感激。所以此刻她才會像個小女孩失去心愛的玩具一樣傷心,還有一點隱藏著的出於自責的擔憂。

 她不是喜歡主動與他人建立聯繫的人,也不會刻意維持感情,但是無論是當初陸桑子還是如今趙正言,她對於他們都是真實的有感情。而感情本身的性質她並不會深究,她也並不覺得重要,甚至可能她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她細膩,她認真,但是她並不長於將感情劃分、定性、派發

 方才對於趙正言的嫉妒此刻反而顯得十分可笑,項逢此刻感覺到了一絲劫後餘生般的竊喜。佔據生態位高點的習慣此刻派上了用場,出於狩獵的本能,項逢判斷出自己是有機會的,遠比自己想象中有機會。有生之年,他或許可以再度擁有她。

 心裡的慾望撕去曾經在遠處守護的面具,扯碎昔日心甘情願扣上的鎖鏈,撞碎過去仔細修築的圍欄,他不得不正視它猙獰的神情,他側過頭瞥見祝留在作品一角寫的話,“少欲無為,身心自在”。

 項逢的目光只在那字上停留了一瞬,便毫不猶豫地看向了祝留。他看著她泛紅的眼尾和起伏的肩膀,看著她兩頰的淚痕和沾溼的鬢角,看著她脖頸的軟肉和鎖骨的深窩。他目光幽深,像一頭被縛多年終於擺脫禁制的兇獸。他暗想:“除你之外,無人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