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盞 作品

第78章 攝影展

 祝留望著他的眼睛,過了一會兒問:“後來呢?”

 張桓仰了仰頭,“後來啊,後來有一次在我給他們講解完他們存在的問題,並親手改了之後,我出去吃飯了。可是我到了一樓發現忘帶飯卡,又回來取。走到門口,聽見了我的名字,於是停下了腳步。”

 張桓笑了笑,“有人說:‘也沒什麼太大不同啊,還以為張桓這小子有多大本事呢。’另一個說‘其實這畫是真的比之前好很多,他說的也都在點子上,至少我沒想到。但他一副誰也瞧不起的樣子就太噁心人了吧。’還有一個說‘就是喜歡裝逼唄。’”

 張桓攤了攤手,“然後所有人就都笑起來了,三個月後我給他們改的那幅畫獲得了國家級獎項”。參加經驗分享會的時候,他把我當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祝留皺了皺眉,精緻的面孔帶著鄙夷,眼神像浮了層油墨。

 張桓攤了攤手說:“孩子,這很正常,真的,這個世界上到處都是這樣的人。而且其實這一部分也是我的責任,你看,我的確讓他們覺得很不舒服。”

 祝留說:“我覺得那根本不是你的問題。做好別人做不好的事,想到別人想不到的事,然後還要讓別人覺得他們自己也很好。這也太有難度了吧,近乎於在搞笑。”

 祝留接著說:“再說了,人生那麼短,幹嘛耗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張桓笑出了聲,眉宇間依稀可見當初軒朗模樣。“對啊,人生那麼短,幹嘛耗費在不值得的人的身上?嗯?”祝留望著他滿是笑意的眼睛,也笑了。不是得過且過,而是及時止損。內心清明才能舉重若輕,進退有度才能收放自如。

 那天的後來,張桓又給祝留講了講自己當年打拼的事,也講了講他那些天南海北的學生偶爾回來看他的時候跟他講的事。哪怕是祝留也不禁想想自己的人生,學藝術的學生出路是有的,可是世間種種總是意難平啊。

 那天的最後,張桓拍了拍畫架,“你知道我為什麼問你好久沒來了嗎?”

 祝留疑惑地看向他。

 “因為雖然你的畫豐富了,但是豐富的那部分叫做靈魂,不叫做技藝。是因為經歷,而不是因為練習。”

 半晌,祝留艱澀地開口:“您說得對。”

 張桓這個年紀的人早就不像剛開始教課的時候,愣沖沖的非要把學生調理明白。他早已知曉點到為止,剩下的看個人的造化和緣份,轉了個話題問:“畫裡的男人是誰呢?男朋友?”

 祝留沒有回答,因為她也說不上來,這不是具體的某一個人,而是混合而成的一種感覺,一種她畫得出來但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張桓試探著問:“陷入情感困惑了?”

 祝留說:“我分手了。”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語氣裡沒有什麼起伏。好像從她走出家門的那一刻就已經決定忘記他。

 張桓露出惋惜的表情,安撫般拍了拍祝留的背,“一個人的一生會遇見很多人,有的用來仰望,有的用來成長,有的用來白髮蒼蒼。”

 遠處被燒透了的天空向著這間畫室灑下流蘇般的霞光,那一瞬間,祝留感覺自己被治癒了。

 很多年後,祝留即使是在歇斯底里地告訴項逢他們早就結束了的時候,心裡也沒有多少怨恨,或許就是因為這一天的晚霞太過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