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換盞 作品

第57章 難逃

 祝留有些疑惑地問:“什麼負罪感?”

 may摸了摸脖子上佩戴的十字吊墜說:“感覺那些鮮豔的、明亮的、安全的東西都不屬於我,就好像是我是有罪的。”

 may的話擊中了祝留心中的某個痛點,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的很多無法控制的行為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她不願意與人交流,為什麼項逢觸碰她的時候她那麼僵硬,為什麼她只有在畫室裡畫畫時才感覺最為心安……或許在潛意識祝留的認知是屬於她的只有空無一人的小畫室,那些溫暖的、親密的、熱鬧的東西都是不屬於她的。

 祝留說:“那你為什麼選擇離開那裡來到中國?”

 may說:“因為——我想放過自己了。你們中國古書裡有一句話‘人生如朝露,何久自苦若此?’我想放過自己了。”

 祝留輕輕皺了皺眉問:“沒有什麼契機嗎?”

 may雙掌合十說:“有,那是三年半之前,一顆炸彈爆炸的地方距離我只有十米。當時在我身邊的還有我交往五年的男朋友,火光燃起時他往前推了我一下,後來我在床上躺了一個月,又被送到了美國進行救治,這就是為什麼我手上至今還有傷痕。兩個月後,我就舉著還纏著紗布的胳膊坐車去了機場。”

 祝留問:“你當時就選擇來中國?”

 may笑了,“我到機場的時候,最近一班的飛機是美國紐約到中國浦東,我就買票了。god’swill.”

 祝留看著may眼角的細紋,那裡沉澱著歲月的吻痕,她問:“你恨他嗎?”

 今天may穿著的是一件亞麻長衫,親膚的質感、簡單的款式顯得整個人有一種不需言語的舒適,她說:“為什麼要恨他,可能那只是應激反應,我不會指望五年的感情戰勝五千萬年進化來的本能。”

 祝留說:“可是你差一點可能會死。”

 may說:“從我選擇當戰地記者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一點。其實在那些年裡我經歷過的危險不計其數,只是那一場——”may歪了歪頭,似乎自己也有些說不出的疑惑,“就是看著醫院的天花板突然覺得夠了,足夠了。”

 祝留眉頭緊皺,思緒紛繁。may把手覆在她的手上,may對她說:“要學會遺忘。”

 十一點多,百葉簾沒有拉下來,陽光透過玻璃窗直接照進工作室,刺得人的眼睛微微有些癢。祝留看著may手背上深紅色的疤痕,閉上了眼,她想放下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祝留問may你想要什麼珠寶,may摘下自己脖子上佩戴的十字架,說:“這個有些壞了,我想換一個。”

 祝留看著銀質十字架因為氧化而發黑的表層,看著上面的劃痕,她想may一定佩戴了它很久很久。通過設計一份新的飾品來取代一份對顧客有特殊意義的飾品是很困難的,這點祝留很清楚。

 may看出了祝留的猶豫,她說:“別擔心,我相信你。”

 祝留知道自己不該問,那會顯得極不專業,但是她就是想問。她聽到自己說:“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一類人,”may說。

 祝留離開newbirth工作室回煥顏的路上,又路過了那家奢侈品店,她發現之前那種濃烈得近乎讓人窒息的情緒變淡了。

 祝留推開門,走進店裡,選了一款Chanel的包包。這是她人生中自己給自己購買的第一件奢侈品。她把原本揹著的帆布包裡的紙巾、鑰匙、卡包和手機都拿了出來,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