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很近。




血跡只拐了個彎,便在前頭的某個看著很氣派的大宅子門前,停了下來。




黑漆漆的門是洞開的。




這宅子……




柳善善之前來過,也對之印象極其深刻。




是假髮男的家。




踏入的那一瞬,攆完人的噬魂




劍重新回到了她身邊,自己入了劍鞘中。




柳善善手裡拿著殘月劍,腰邊彆著噬魂劍,身後還揹著個小黑糰子,又檢查了一便各個技能都完好,便有了莫大的勇氣,繼續往裡走。




進了大門,她方才注意到,這院內,竟點了通明的燈火,




一個又一個,連成蜿蜒的長龍,一眼望去,裡面亮堂堂一片。




若不是打眼望去,一眼便能看到遍地的屍體和顏色發黑的血跡,她險些以為自己是來到了什麼大型慶祝晚宴的現場。




可這些燈火,卻又像是在無形之中,在給外來者指明方向。




這發現讓她不由頭皮發麻,一股涼意從腳底心沖天而起。




柳善善下意識打了個寒顫。




說實話,在意識到對方或許故意為之之後,她很想轉身掉頭就走。




但是四師兄不在此,眼下的事,除了她,誰也幫不了她。




以及,這宅子的主人假髮男,又同她有過幾面之緣。




就這麼掉頭就走,她實在做不到。




於是,柳善善只能給自己壯著膽,快步朝裡面跑去。




一直行到最盡頭處,便看到了那日來時,看到的那間屋子。




蒼翠竹木掩映,流水淙淙,微風和煦。




從廊下,站在石頭鋪成的小路上,可以看到那身著一身柔軟粉色長衣的烏髮男子,正半跪在地上。




他的身體無比柔軟,彷彿比身上的衣服還要柔軟。




只是,分明容顏極其漂亮,清麗,可這身粉色穿在他身上,竟也沒有半點秀氣之感。




反而襯得他的樣貌,越發的……綺麗,瑰異。




雖只在那日匆匆見過一眼,可她卻很難忘記他的樣貌。




她還記得他的名字。




叫蓮歌公子,是個盲眼琴師。




那日聽假髮男身邊的婢女說過。




他的脾氣很是古怪,平日裡只愛品茶撫琴,誰也不愛搭理,卻獨獨在假髮男面前,會展顏露笑。




大抵是因為,在他最落魄的時候,是假髮男收留了他。




而在他的身前,端坐著的,是那日的假髮男。




好消息,他還活著。




只是,蓮歌公子跪坐在他面前。




倆人都側對著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像在對話,也不像在深情對視。




只是,月黑風高,她實在看不清他們臉上的神情。




柳善善一時有些辨別不清,倆人這會兒究竟在做什麼。




突然,一陣大風颳來,颳得柔軟布簾飄飄搖搖,忽而將他們藏起,忽而又將他們暴露出來。




可在柳善善猶疑不定之時,忽然聽到一道清清雅雅的聲音想起。




“看到了,是嗎?”




她一愣。




下一瞬,冰冷的刀刃,從假髮男的脖頸處穿透而過。




鮮血如注,噴了出來。




蓮歌公子緩緩從地上站起身,面色頗為嫌惡地




將沾染了鮮血的短刀丟到了地上。




沒有了支撐的假髮男,身體軟軟地倒下。




柳善善傻了眼。




她甚至根本沒有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動作的。




要知道——




他可是個盲人。




可她甚至完全看不出他究竟哪裡像盲人,捅人的時候,不是又快又準又狠嗎,哪有這樣的盲人。




可在他轉過身,神色幽幽轉向她的時候,她又能清晰地看到。




他的雙眼裡,確實沒有焦點。




在她愣神之際,對方忽然再度出聲:“看到了,對嗎?”




柳善善:“?”




“看到了又如何。”她道,“看到,你便要殺我滅口,沒看到,就不會殺嗎?”




若真如此,那外面躺了一地的屍體,難不成還能是自殺的?




他“看”她片刻,忽然輕聲一笑。




“看到了,那便不殺。”




柳善善:“?”




這是什麼邏輯?




怎麼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他側眸,朝地上橫躺著的屍體看了一眼,緩緩道:“此人平生最愛面子,若被嘉遠城的那些傢伙們知道,他最終是死在了我的手上,恐怕他知道了,即使是死了,也不會安寧。”




她呆住了。




“你、你和他有仇?”




若非深仇大恨,也不至於如此吧?




不知為何,她的腦袋裡忽然冒出了一系列背景故事——比如說,一個人前友好人後欺辱,一個臥薪嚐膽忍辱負重。仇恨日積月累,量變形成質變,終在某日徹底爆發,釀成慘禍。




他聽了這話,卻好似有些疑惑。




“為何這般說?他借我住,供我吃,送我穿,雖才認識不到數月,卻待我如待我摯交,恩情並重,怎會同我有仇呢?”




柳善善:“……?”




“越是親近喜愛的人,便越是該讓他死得轟轟烈烈,難道不是嗎?”他的臉上忽然便展現出了一抹綺麗的笑容。




笑的時候,微微歪著腦袋,看上去竟有孩子般的天真。




“不過現在嘛,我好像對你要更感興趣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