揮劍斬雲夢 作品

第十四章 談話、記憶與最初

  “在我過去的認知中,生命是寶貴的。人的生命不應該被隨意剝奪,剝奪的突如其來,理所應當,完全無法抗拒!”

  自從來到這個時代,見到了過去一生都不會見過的鮮血,修洛特時刻有一種強烈的不安全感。縱然出生在一個地位尊貴的家庭,他依然無法保證自己生命的長久安全。

  在這個時代,生命的消逝實在太過隨意,平民的凋零如同雜草,貴族和祭司們依然會死在殘酷的戰場和隱秘的謀殺。實際上,他已經數次和死亡擦肩而過。而不知道西方殖民者何時到達的恐懼,也深深埋在他心裡,無法訴說。

  “阿維特,你說,國王憑什麼能位於最高,主導我和他人的生命?貴族們世代傳承,高人一等,掌握了幾乎所有的財富,我的家族亦是如此。平民們辛苦勞作整年,卻難以溫飽,甚至養不活孩子和老人。奴隸們更是毫無未來可言。他們或是死於礦場,或者死於田地,又或者成為祭品...

  如果接受相同的教育,他們的智慧和能力,又能與尊貴者差距多少呢?尊貴者如何能擁有碾壓他人的權利?我們是否應該,去試著改變些什麼,追尋某種程度的寬容與平等呢?”

  修洛特搖晃著腦袋,無數過往的回憶在腦海中旋轉,對“家”的思念湧上心頭。那裡有少年過去的價值觀,有著多年傳承的超前思想,也有他被時代改變前,那最初的樣子。

  在這個時代,同樣讓他難以接受的,就是森嚴的等級秩序。神權至高無上,統治著社會。王權壓制貴族,貴族操縱武士,武士則決定平民的生死。國王有預謀的剷除威脅的派系,貴族嚴酷的處死違逆的平民,武士冷漠的襲殺沒有歸化的野人,生命如同浮萍。

  在“過去”的二十年裡,他習慣了朋友間的相處,保持著獨立的自我。他還沒做好準備,去決定他人的一切,也不想讓自己,被他人輕易決定。即使這個人,是至高無上的國王!

  這些思想的矛盾在他的腦海中劇烈衝突。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在給他灌輸另一種純粹的叢林法則,一種更“適應”這個時代的認知體系。

  他在與殘酷的時代融合。這意味著相互的妥協,世界,或者他自己,這並非一日可以完成。

  所以他會時不時的脫線,做出衝動的舉動。比如捕俘時對女孩的憐惜,比如亂拆祖父的神裝,又比如這一次“危險”的談話。

  阿維特默不作聲,他已經無需糾結修洛特是真傻還是假傻的命題。不過修洛特的話,還是讓他冰冷而殘酷的內心泛起了一些漣漪,面對這樣一個單純的少年,他終於吐露了一些冷酷的心聲。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冰冷而殘酷的。獅子吃鹿,鹿吃草,不吃就死,死了被吃。祭司,貴族,武士,平民,奴隸。城邦人,外邦人,野人。城邦和叢林又有什麼不同呢?”

  “陽光是有限的,不拔掉雜草,玉米就長不了。你看雨林,站的越高,陽光越多,活的越長。松木活百年,蘆葦活十年,蘑菇活一季。哪裡有什麼一樣?連死亡都不一樣。”

  說著,阿維特的話語帶了些起伏,“所謂生命,所謂你說的平等,都只是力量的附屬品。只要你夠強大,你就能夠自由。直到你達到最高處,就是絕對的自由。”

  說著,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遠方的乘輿,和乘輿上那個威嚴的王者,低聲自語:“而我,也是神的血脈!”隨機警醒過來,停聲看向修洛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