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 作品

第六章 餘杭

  周圍人都好奇他要如何安葬,都去看熱鬧,結果見他吩咐衙役把墓穴挖得極深,然後把棺材挨個碼放進去。

  旁人都暗暗諷刺他薄情寡義,說他家裡人都在地下喊擠得翻不了身。

  他卻很委屈,說:“哪裡會擠?那墳地兒可比我老家的房子還寬敞哩!”

  ……

  當然。

  南方人也不甘示弱,他們性子委婉些,編有一則志怪。

  說:某生春闈落榜,卻幸得一權貴看中,不但要將女兒嫁給他,還要舉薦他做官,但有一個條件:同房時不能脫他女兒的褲子。一條開襠褲的事兒,某生哪裡會不答應。

  於是當天就完婚,第二天老丈人就舉薦他做官,進了皇城,拜見了天子,又開朝會,見到了丞相、將軍等文武百官,當場任他為左拾遺。

  往後,他一路官運恆通,官至御史大夫;家庭美滿,生育有七個兒子八個女兒。

  如此,直到晚年彌留之際,某生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疑惑,妻子含淚脫下褲子,只見一條毛絨絨的尾巴高高翹起。

  妻子吐露實情,原來岳父一家子都是猿猴所變,妻子道行不深,留著一條尾巴化形不去。而他所見皇帝、官員、百姓也都是妖精所變。

  皇帝是老虎,丞相是狐狸,將軍是豺狼,百姓盡是牛羊豬狗。

  不過長安還是長安,皇宮真的是皇宮。

  這則志怪暗搓搓隱含的東西可就多了。但其餘可以不管,只需知道,長安戶口離散,大而無用,108個坊空了小半,許多貧民直接在城中耕種、樵採,甚至一度有野獸上街食人的傳聞。

  閒篇就此打住。

  ……

  日頭漸高,霧氣漸散。

  安逸散漫的餘杭城終於捨得起床,大大小小的舟船像是從水底冒出來的一樣,一轉眼,把河面擠得熱熱鬧鬧。

  有趣兒的是。

  他們都往河中央爭流,誰也不肯挨著岸邊。

  這可不是同行擠壓,實在是兩岸臨河的人家正在洗漱,直接把汙水從窗戶往河裡倒,河邊“淅瀝嘩啦”好似下著暴雨,貿然靠近,被淋個落湯雞還好,遭不住許多人家倒的是馬桶!

  一時間,端的是屎尿如雨下!

  好在船家年紀不大,卻是行家老少。一條小船穿梭如游魚飛快,從不近岸,便是到了水道狹窄處,頭上但有人家開窗,他便眼疾手快拿長篙捅過去。

  輕舟劃過,留得一片俚語謾罵相隨。

  他臉不紅氣不喘挨個回敬,手上的活計卻一點兒沒耽擱,還能抽空和李長安閒聊幾句。

  一心三用,才思敏捷,令人咂舌。

  ……

  小船鑽過一座石橋,駛入新的河道,眼前驟然開闊,沿途的煙火氣隨之消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綺麗雅緻。

  兩岸依然多小樓,但院落也逐漸增多。

  小樓樣式精緻,多飾有綵綢、紅燈;小院內外栽有楊柳梧桐,牆頭爬出花蔓。兩岸倚紅偎翠,景緻宜人。

  時而見著有相貌姣好的婦人臨窗梳妝,還有少女結伴而出,對船上的道士嬌笑指點。

  李長安瞧了許久,終於反應過來,這裡應該是餘杭城的“胭脂河”吧。

  旁邊的船家見李長安東張西望,嘿笑一聲。

  “客人你要有意來這耍耍,不妨找我,我在這兒熟門熟路,哪家的清倌人將要出閣,哪家的娘子風韻尤存,哪家的女兒口舌最佳,我是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