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8章 忘卻

  情感的波動在他的話語中流淌,好似一場遠去的戰爭又一次在他的敘述中啟幕。但在陳樹生那股莫名的寒意威懾下,柴剋夫的心情變得複雜起來。他開始疑惑自己,那些血與火的記憶是否在他的嘴裡變得扭曲,是否在他自己未覺察間失去了它的真實。

  “就只有這些嗎?”陳樹生的聲音卻又如同機關算尺,一環扣緊一環,逼迫著柴可夫繼續挖掘記憶。

  “呃……更多的,我在學校畢業之後就差不多都忘光了。”柴可夫逐漸變得侷促不安,他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的歉意。他知道“將學校的知識還給學校”是人之常情,但在陳樹生的逼問下,這個普遍事實忽然讓他感到些許羞赧,彷彿自己的無知在這裡被赤裸裸地展現。

  “嗯……現在的教材就只教這些了嗎?”陳樹生的詢問如同寒夜中悄然落下的霜,無聲無息,卻讓人感到了寒意。他的聲音平靜如水,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可是言語中無形散發的氣場,讓旁人不禁感受到了些許異樣。

  周遭的空氣似乎在他提問的瞬間彷彿凝固,一種難以名狀的冷意悄然瀰漫開來。沒有任何預兆的,周圍原本就十分寒冷的溫度一瞬間就像被不見的力量拉扯下滑,寒風在這時不再是溫柔的撫慰者,而是轉變成了一把把無形的鬼魅利刃,瞬間就刺入每一個人的肌膚,穿透至骨髓深處。

  周圍的夜色加深了氛圍的沉靜感,天空中沒有一絲雲彩,寂寂無聲的星辰映襯著下方這幽靜的一幕,彷彿上蒼的眼眸同樣對人間的冷漠和遺忘感到深深的憂鬱。寒風更加肆意地在蕭條的街道上呼嘯著,凜冽的空氣裡,宛如帶著細小碎冰的呼吸,每一次吸入都充盈著鋒利與冽冷,如同在表達著一個無法言喻的事實——這個世界,對於歷史的重視遠遠不足,而這種無聲的壓迫感與絕望,就像是歷史的哀鳴,迴盪在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

  “那些白匪還有寡頭成功了。”陳樹生的聲音裡沒有明顯的咬牙切齒,卻隱含著一種沉冷與諷刺。他的言語,如冷風中的瘦石,直擊問題的核心,顯露出一股冷硬。如果他面對的是對歷史毫無所知的人,或許他不會如此心灰意冷,陳樹生甚至不會有絲毫失望。

  對於那些年輕的學子,他們眼裡世界的色彩還未完全定型,心中的歷史書頁還未到被風翻閱的年紀。在這樣無知而又純粹的年華里,他們首要的課題是學會成長,學習為人處世的道理,以及那鍛造辨識真理的眼睛。陳樹生對此並沒有什麼怨言,因為知識的種子總需要時間去孕育。

  社畜一詞透露著無力與蒼茫,如果他的對話對象是一位被工作環境所困厄的普通人,那他也不會有所責怪。

  這些人,他們的生活重擔猶如千斤之石,擠壓在他們窄窄的肩膀上,每日耗盡全力僅為了掙扎著向前一步。在這樣的麻木日常中,哪裡還有餘力去思考歷史的沉重,去承認那些糾結的民族情感和政治鬥爭?

  可是,如果倦怠與生活的壓力成為了對歷史的漠視和怨氣的藉口,那就不可理喻了。因為生活的苦海確是無邊,但它們決不能完全剝奪一個人反思的權利和能力。

  痛苦逐漸演變成麻木,身體好似透明化了,無力抵擋生活的洶湧波瀾,靈魂彷彿開始慢慢脫離了軀殼,向遙不可及的虛空遊離,心境隨之變得迷離,陷入了那解開身體枷鎖的神秘自由之中。

  在這樣的混沌狀態裡,大腦似乎已不願意,也不再能夠去絞盡腦汁去思考那些與生活無關的問題。

  但唯一不該發生,不應該接受的是,作為一個士兵,他們對歷史應有的態度和認知顯得如此膚淺和麻木。士兵本是守護國土,見證歷史的重要角色,理應對過往的戰事和犧牲有所敬畏,對國家和民族的命運攜有深沉的責任感與榮譽感。這份身份的重量,就決定了他們不應該有如此淡漠的想法。

  是的,以一位士兵的身份,他們的眼中應當映著歷史的深情與脈絡,心中裝著人民的安危與期望。

  唯一不應該的,不論何種情形,就是他們以一位士兵的身份,忘卻了職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