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昭的小月亮 作品

第二百零五章 相思

    那個時候的他,是當真對人間世已經不再存有一絲一毫的幻想。

    即使是將他救回來的公主,也同樣是如此的。

    只是公主不屑於隱藏,也不屑於做那些虛偽的表象,她的言語是鋒利的,剜皮挖骨,毫不留情。

    人間苦楚,生靈煉獄,又何苦叫他來走這一遭?

    既然如此,他說與不說,又有何等差別?

    沒有人會在乎他究竟能不能開口說話,也沒有人會在意他說話與不說話是否有什麼區別,甚至在失去了語言之後,醜惡的人心便會更加血淋淋地擺在他的面前。

    直到他的小月亮低下頭來落在他的身邊,與他說要總是在一塊兒。

    她的言語溫和,目光眼底與口中話語皆是一等一的真誠。

    即使知道他不能說話,晏昭昭也從未和旁人一樣嫌棄他是個不能說話的啞巴,還是一日日地跟在他的身後轉圈圈,心心念念地叫著他哥哥。

    她並不是她的妹妹,從來群芳園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

    南明和頂著旁人的姓氏,用了旁人的身份,卻還要霸佔旁人的妹妹麼?

    他一日日地詰問自己,可人心哪裡是這樣理智的東西。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就算是自以為自己已經毫無人情的南明和也一樣。

    即使南明和一開始並不想要理會晏昭昭,可時日長了,圍繞著他團團轉的晏昭昭終究是融化了他眼底的堅冰,融進了他的骨血,成了他最放不下割不了的硃砂痣。

    即使她並非是他的胞妹,兩人甚至一絲血緣關係也沒有,可旁人並不知道,那他是不是也可以自私一回,貪戀這永不可得的溫暖?

    於是這一貪戀,便到了好幾年後。

    他貪戀這份溫暖,便再也不想回到從前,不想回到那樣陰溝裡尋食的痛苦日子,甚至想要忘記曾經的自己是什麼模樣,

    壓迫著他經脈的血塊兒早就消散了,但是他仍舊不想開口,就好像他不再說話,過往的那些便都是虛妄,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南明和也知道自己是在逃避,逃避雖然可恥卻當真不會叫人痛苦,他甚至自私地想,是不是能一輩子都這樣,守護著自己的小月亮,做一個與旁人沒有任何區別的普通人?

    但虛妄的幻想總有一日是會破滅的。

    那時候他匆匆忙忙從白馬寺回來,見小姑娘在他被打砸一空的院子裡頭崩潰大哭,心中更是亂的一塌糊塗。

    後來晏昭昭又屢次遭人暗算,看上去平靜無波的群芳園之中也似乎並不是那樣安全。

    幻想之中逃避的安樂鄉也並非是那樣安樂,那自己自以為的逃避是否也並不如自己幻想的那樣可以普普通通到永永遠遠?

    也正是從這之後,他才逐漸意識到,即使是群芳園也一樣危機四伏,沒有什麼是亙古不變的。

    那些在暗處環伺的群狼是,他亦是。

    他以為他就這樣龜縮逃避著,閉上嘴能夠遠離那些人心較量,在群芳園裡頂著旁人的姓,和周圍尋常的世家子弟一樣學著尋常的知識,照料著旁人的妹妹,便能一輩子歲月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