楞個哩嗝楞 作品

第二九二章 迴歸


                 蔡根花送了水,狠狠的摔門回到了客房中躺在。

  雖然很困了,但還是忍不住的想著明天是不是跟那老東西低頭服個軟,認個錯。畢竟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被動的一方。為了以後享福,現在遭點罪也沒什麼,她都能認,現在也不好回頭了。

  無聲的嘆了口氣,感慨自己的不好命。蔡根花日常的問候一遍蘇大強已過的十八代先人,這才帶著對以後的美好暢想,閉上眼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安靜的室內突然‘咔嚓’一聲響起,熟睡中的蔡根花一下睜開了眼,沒有起身,而是看著天花板回憶方才的動靜。

  地點自然是那老不死的房間中傳來無疑,如果沒有聽錯的話,那應該是玻璃碎裂的聲音,想到睡前她放在其床頭的水杯,可能是不小心碰掉了罷。

  她坐起身,想要出門過去看看。但坐到床沿穿拖鞋時,她反因過來不對。一起睡了半年,她知道蘇大強的覺並不深,還時常有起夜的毛病。而以她對蘇大強的瞭解,若是無意中碰掉的,那麼這老東西必然是要發作一番的,可不會管她怎麼樣。更何況今天還吵了架,肯定是要把她弄醒數落一番才會罷休的。

  那麼,為什麼這老不死的沒有發作呢……

  想到此處,蔡根花重新躺回了床上,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看了一眼,三點半,正是熟睡時候。反正也睡不著,她倚靠床頭翻看起了手機。打開微信,找到那個平日裡不敢打擾,聊天記錄也只是一條條轉賬信息的聯繫人,點開他的朋友圈看了起來。

  他交了個女朋友,那姑娘看著真俊,配他。不免的,她想起了他和女朋友以後結婚生子,想起了她給帶孩子,一家人其樂融融。但沒想多久,轉而又想起了他對她的態度,不禁搖頭苦澀一笑,將手機放在一邊,就這麼倚靠床頭,看著對面的牆回憶起來。

  她是一個普通的農村女人,十七歲的時候驚人介紹,嫁給了贛省其他地方的一個老實巴交的男人,他的家裡很窮,當然她的家裡更窮。結婚之後,很快生下了一個孩子,是男孩。她在那個家裡過了五年,日子沒什麼盼頭,都是窮鬧的。

  那一年,她認識了一個比他大三歲的男人,是到他們那裡收東西的。她以前沒出過遠門,沒見過什麼大世面,他覺得那個男人不錯,比她家裡老實巴交,三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男人強太多了。說來怪羞人的,她年輕那會兒也是出了名的美人,不知道多少人惦記她呢。偏生時運不濟,沒託生個好人家,嫁給了那樣一個窩囊廢。

  偏巧那個來村裡收東西的男人濃眉大眼,南人北相,端個威武,懂的多,說話也好聽。她喜歡和那個男人說話,這一來二去的也就混熟了,繼而也就理所當然了。是的,她跟那個長的好看,說話好聽,見多識廣的男人走了。

  那正是九十年代左右,趕上春風吹滿地,趕上村裡人誰誰誰說誰誰誰賺了大錢,她也想賺,她不想跟那裡受窮。至於她的丈夫,她不是給生了個兒子麼,對得起了。再說他們結婚那會也沒結婚證的說法,後來鎮上來人讓補辦,他們也沒去,這反到是方便了她。

  她不滿足於做一個村婦,她跟著那個她欣慕的男人走了,去見識更廣闊的天地。

  接下來就更理所當然了,那個男人是個爛人,喝酒、賭博、打女人,她當然受不了,但她也跑不了,男人看的很死。後來那男人輸了大的,把她弄到了更南……反正是一番蹉跎,一番經歷,最後她什麼也沒得到,只做了個伺候人的保姆。

  到這個年紀,她也後悔了,也終於想起她還有個兒子。三年前聯繫上了曾經她看不上的窩囊廢,再見時,她未嘗沒有慶幸。因為那個窩囊廢跟她同歲的年紀,已經看著要死的樣了,跟七八十歲老頭子似的。最後她要到了兒子的聯繫方式,但可惜的是,他不肯見她,不肯跟她通話。最後她苦苦哀求,這才加到了聯繫方式,平日裡一句話沒有,她給錢,他就收,她不給,他也不要。縱使如此,她也知足,不奢求太多。

  兒子如今也快三十了,一個人在京城那麼大的城市打拼,老大不小還打著光棍沒有結婚,她都愁死了。她想盡母親的責任,出出力。

  她都想好了,等蘇大強死了,房子處理了,拿回一半的錢之後,四十萬她自己花,剩下的都給兒子,助他京城買房一臂之力。要是蘇大強死的晚,他也可以拿錢給孫子孫女。

  又憶了一遍往昔,她回過神來,又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四點。奇了怪了,這老東西今天就睡的那麼死?

  她有些控制不住心中的想法,起身坐到床沿床上拖鞋,輕輕地,輕輕地,打開她房間的門,再輕輕地,輕輕地,壓抑著呼吸,走到了主臥室的門口。

  將耳朵貼在門上,屏息凝神,靜靜傾聽著裡面的動靜,好一會兒,她才長出一口氣,復又做了幾次深呼吸後,伸手握住門把手,輕輕地,儘量不發聲音的轉動,而後慢慢的推開,只推半開到可以看見床頭的位置就停手。

  她向裡看去,藉著那一絲微弱的光,只見裡面一雙亮的嚇人的眼,那眼怒目圓睜瞪了老大,那眼擇人而噬。她瞬間嚇的頭皮發麻,止不住的向後連退數步,同時顫抖的捂住嘴,不讓自己尖叫出聲。

  就這麼捂嘴顫抖著看了一會兒,見裡面沒有動靜,她剋制住內心的驚恐害怕以及興奮,慢慢的踱步,每一步停頓數息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隨著她進去,她發現蘇大強的眼睛越睜越大,越睜越大,就這麼,她一步步的靠近蘇大強,顫抖著輕輕的伸手至其鼻尖感受死活。他沒死,還活著,雖然呼吸很微弱,但是有。

  近前看著那滿是血絲,只瞪大卻無神的眼,她試探著伸出手去,學著電視中的樣子,想要拂閉這老東西的眼。但她的手撫過之後,卻沒有效果,倒是給她自己嚇了一跳,那眼睛實在駭人。

  蔡根花強忍著恐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經過一番思考,又經過一番確認蘇大強情況後,她輕輕的轉身,輕輕的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就這麼坐著,也不知道再想些什麼。

  直到,六點,天光早已大亮,平常時候這個時間也該起床出去買菜做飯了。她懷著忐忑的心,用顫抖的手打開了主臥室的門。

  蘇大強的眼睛不知什麼時候已經閉上,只是一副掙扎求救的樣子躺在那裡,頭對著門,看著也還是有些嚇人的。

  她顫抖著上前又探了鼻息,怎麼還沒斷氣呢?她輕輕拍著蘇大強:“老蘇?老蘇?蘇老師?”

  沒有回應,她回到房間中拿起手機撥打了一二零,而後又貼心的收拾了蘇大強床下碎的玻璃茬子,醞釀著焦急的情緒,等著救護車到來,等著醫務人員上門……

  …………

  聽見蘇明玉如此說,王言稍稍的驚訝了一下,道:“蘇明哲在國外,蘇明成蹲大牢,就得你這個老三了。起來收拾收拾吧,一會兒咱們過去。”說完,轉身去洗漱。

  他沒有再勸,這玩意兒勸不了,還得她自己想。還是那句話,雖然以前多年不來往,活著跟死了也沒什麼區別,但如今真死了,那感覺肯定是不同的。

  蘇明玉坐在那又發了一會兒呆,這才擦乾眼淚起床收拾。

  王言洗漱是很快的,不大一會兒完事之後,還有時間吃了個早餐。蘇明玉那也沒怎麼折騰,他親爹都死了,哪還有那心思啊。

  見著蘇明玉下來,王言一口乾了熱白粥:“趙姨,等會兒琳琳醒了你帶著她玩啊,要是鬧的話就給我打電話。”

  蘇明玉很明顯是沒有早餐胃口的,王言跟著她一起到了樓下的車庫中,自覺上了蘇明玉那輛大g的主駕。待蘇明玉上車關門,一腳油門開出車庫,直奔醫院而去。

  蘇大強的屍體在經過檢查後,已經被送到醫院的停屍房了,蔡根花在那悲傷,一個身著白大褂的醫生在不遠處看著手機。來的時候已經打過電話了,省的到時候找醫生費勁。

  蘇明玉直奔醫生:“我爸是怎麼死的?”

  醫生禮貌的點頭,推了下眼睛說道:“是突發的腦出血還有心梗,因為是晚上的關係,發現的不及時,我們去的時候人就剩一口氣了,救護車開到半路就失去了生命體徵,還請節哀。”

  蘇明玉點了點頭,轉身進了停屍房,去看遺體。

  王言拍了拍醫生,道了謝,讓其走人後,也隨著進了停屍房。至於一邊見他們倆過來,趕緊站起來一副悲傷過度樣子的蔡根花,沒人搭理她。

  停屍房中,看著蘇大強的遺體,蘇明玉這個親女兒又是一頓哭。不同於趙美蘭,她對蘇大強的感覺還是比較複雜的。

  一方面蘇大強作為一個男人,在家裡啥也不管,一句話都說不上,實在窩囊廢。另一方面,在老蘇家裡邊,確實也是這親爹偶爾的給上那麼一些小關懷。雖然不管怎麼說,她都無法原諒親媽數錢的時候親爹一句話不說,按王言的話說就是用眼神點檢,她過不去。

  王言一句話沒有,只是摟著蘇明玉,無聲安慰。

  許久,蘇明玉自己在包裡掏出紙巾擦了擦眼淚,擤了擤大鼻涕:“先把我爸送殯儀館去吧,再選一塊墓地。”

  “不用你操心,我知道的。”

  ‘嗯’了一聲,蘇明玉扭頭走了出去,看看就得了,這裡邊呆的難受。

  看到蘇明玉、王言二人走了出來,坐下不多會的蔡根花趕緊的站起了身,淚眼朦朧:“明玉,是我沒照顧好老蘇,對不起。”

  沒有糾結‘老蘇’這麼個稱謂,蘇明玉擺了擺手:“給我大哥打電話了嗎?”

  蔡根花擦了一把眼淚:“還沒有,畢竟他人在美利堅也趕不及,我就給你打了電話,其他人誰也沒通知。”

  “行,麻煩你了。一會兒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就走吧,現在是月中,我算你滿月,另外再給你兩個月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