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錘:以涅槃之名 作品

第175章 神的詛咒

  “而我的實驗也並非沒有絲毫的成果,父親,那些挺過實驗的個體成為了最好的兵源,他們強大、聽話且無畏,是我的軍團中唯一一個不會讓我感到失望的部分,他們攻陷與收復了數以千計的世界,對於您的事業來說,這是一個完全得利的交換。”

  【……】

  人類之主的話語宛如冰川中呼嘯而過的寒風,而第十一原體的回答則是平淡的死水,沒有絲毫的恐慌與遲疑,更沒有哪怕一絲一毫的遮掩和求饒。

  帝皇問什麼,他就說什麼。

  從自己的母星,到萬千星宇。

  直到這場剛剛終結的戰爭。

  【你拋棄了你的軍團,第十一號,你拋棄了我給予你的戰線於信任,將它們拋棄在了最冰冷的背叛與虛空之中。】

  【在此之前,第十一軍團是僅次於暗黑天使的龐大力量,哪怕是與冉丹的漫長戰爭也沒有讓他們真正地遭受損失,但是你拋棄了你的軍團,你拋棄了你三分之二的子嗣和追隨者,他們尊崇著你最後的命令,困守在那些沒有堅固掩體與充足物資的世界上,等待著你所許諾的援軍。】

  【但是他們等來的,只有冉丹那佔據著絕對兵力優勢的大軍。】

  【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勝算與準備,超過三萬名戰士在第一輪突襲中倒下了,而更多人則是之後的幾個月中經歷著難以想象的鏖戰與折磨:我的情報部門收到了一些來自於那些被你遺棄的戰士所發來的最後訊息,這些訊息永遠都不會被公佈出來。】

  【直到那場風暴席捲銀河的六個月後,直到暗黑天使在塔克斯星系的抵抗開始之前:那些被你所拋棄的戰士,依舊有人活著,他們困守在地下的堡壘中,用戰友的屍體壘成掩體,用自己的鏈鋸、拳頭和牙齒消滅來犯的對手,甚至啃食著同伴的屍骸,喝著同伴的獻血,活了下來,他們在絕望與瘋狂中繼續戰鬥,等待著你的諾言。】

  【他們用盡了最後的兵力和彈藥,搶奪了通訊裝置,向泰拉發來了訊息:他們關心著帝國的戰況如何了,他們關心著友軍的戰線是否被他們拖累,他們關心著我的第十一號,你,他們的基因之父,是不是遭遇了什麼危險與不測。】

  【他們關心著你的安危,他們相信著你的諾言,他們等待著你和你的援軍,會拯救他們!】

  【但是那是謊言,你所編織的謊言。】

  【在我趕往塔克斯星系的過程當中,我的部下收到了來自他們的一條訊息,那是最後一條訊息,不會再有新的了。】

  【也不會再有,所謂的第十一軍團了。】

  人類之主沉默著,震怒著,他攤開了自己的手掌,讓一段被他緊握在掌心的話語,能夠緩緩的飄散在空氣之中。

  那是一段乾澀的臨死之音。

  ——————

  “泰拉,泰拉。”

  “這裡是利夫蘭小隊。”

  “抵抗已經失敗,彈藥已經耗盡,除我之外,全員犧牲,冉丹的士兵已經前進到了戰壕的前端。”

  “我們沒有守住這裡,我們辜負了帝皇與父親的期待,但我們不會辜負更多了:最後一顆子彈已經上膛,我為自己留了一顆炸彈。”

  “它們什麼都不會得到。”

  ——————

  掌印者低垂著眉眼,他為自己所看到的一切而低下頭顱。

  帝皇的手在顫抖:對於人類之主來說,這是一個罕見卻又無比清晰的信號,瑪卡多知道,此時的帝皇正醞釀著怎樣的憤怒。

  【你想說什麼,第十一號。】

  人類之主的話語,宛如潛伏在陰雲之中的驚蟄巨龍。

  而迎接著憤怒的,是金髮野獸那罕見的沉默,許久之後,那腐爛的軀體才發出了一聲嘆息。

  “我努力過,父親。”

  “我一直在努力,在竭盡自己的全力,在不斷地模仿著我的那些愚蠢的血親,在不斷地觀察與思索著他們的舉動,他們和他們的軍團戰士之間那無用的情感。”

  “我曾強迫過自己,父親,我曾強迫我自己去愛他們,我曾強迫過我自己,用我所能做到的一切去做到愛他們。”

  “但我做不到,父親。”

  “我做不到。”

  “我曾用盡我的一切,我曾不眠不休地展開調查,分析我的軍團中的每一個小隊的力量,把每個人安排到最合適的崗位上,讓他們的才華得到最好的施展,讓閱歷和資歷不會打擾到任何有能力的人。”

  “我曾用盡我的一切,我率領著他們,趕赴那些最苦難與最傳奇的戰場,對抗那些鋼鐵勇士、影月蒼狼甚至是暗黑天使都一籌莫展的強大對手,我曾率領他們戰勝這些可怕的噩夢,獲得了難以想象的榮耀和殊榮。”

  “我曾用盡我的一切,我聯繫著我能聯繫的每一絲人脈,為他們獲得最好的裝備、最新銳的戰艦、最優良的兵源世界……我保證了這個軍團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甚至是暗黑天使也不會比我的軍團擁有著更多的優渥條件。”

  “難道我給的還不夠麼?”

  “難道我付出的還不多麼?”

  “可是……可是為什麼!”

  “哪怕我親自挑選著每一個士兵與軍官,哪怕我不眠不休地制定著所有的計劃,哪怕我絞盡腦汁地為他們搞到一切……”

  “可他們!依舊!讓我失望!”

  “可他們!依舊!做不到!”

  嘶吼在大殿中爆炸,宛如垂死的猛獸在最後一次呼嘯自己曾經叱吒風雲的深林。

  “他們說他們沒有優秀的領導者閤中層軍官!好!我找!我學習了有史以來的每一種戰術!我親自為軍團的每一個職位選擇著最好的人選和備選!”

  “他們說他們沒有合適的指揮和戰術!好!我來!我親自指揮著每一場戰鬥!算到了每一個地方在每一秒會發生的事情,哪怕我率領著一群能夠聽懂人言的野獸,這都會是一場勝利!”

  “他們說他們沒有充足的補給和足夠的物資!好!我辦!除了我的軍團,還有哪個軍團擁有著不止一條的榮光女王!我聯繫著幾十個機械世界為我補給,補充著我的軍團所需要的一切!”

  “可即便如此!可儘管如此!”

  “他們依舊只會在一遍遍地讓我失望後,跪在我的腳邊,懇求著我的原諒,因為他們又一次地,讓我失望了。”

  “是的,所有人似乎都在誇耀我和我的軍團,因為我們打下了最多的世界,收復了最多的,屬於帝國的疆土,但我知道,父親,這並不值得去驕傲。”

  “按照我的計劃,按照我的計算和預估,我們本應該收復更多的世界,獲得更多的勝利,這是我早就計算好的!”

  “他們沒有做到他們應該做到的那一切,他們只完成了一大半的目標,他們浪費了你的時間,讓你的事業不能最快的降臨。”

  “他們令人失望。”

  “一次,又一次。”

  “永遠看不到盡頭。”

  這腐朽的屍體噴吐著這憤怒的汁水,濺落在地上,染黃了一片髒汙的地板:伴隨著這一幕,金髮野獸的殘魂似乎冷靜了下來,他再一次的迴歸那種可怕的禮儀,他的聲音也在一瞬間回到了對於眼前之人的崇拜之中。

  “抱歉,父親。”

  那聲音甚至有些沙啞。

  “我不該在您面前無禮的。”

  帝皇沒有回話,在他那金黃色的盔甲之下,他的手指正在緩慢的蜷在一起,泛起了因為過度用力而產生的白芒。

  【他們讓你失望。】

  【所以,你拋棄了他們?】

  “這只是原因之一,父親。”

  海德里希笑著。

  “他們的確讓我失望:在與冉丹發生戰爭的這幾年裡,我從未有過一次真正的睡眠與休息:在十年的戰爭中,我無時無刻不在保持著一種高度緊張的狀態,我的瞳孔與腦海無時無刻不在裝滿了大半個銀河的戰況、數據、信息與可能發生的無數種未來,就彷彿把成桶的冰水灌進一個氣球裡一般。”

  “我堅持、我掙扎、我無數次瀕臨崩潰,在狂怒與毫無理性之中衝出了我的指揮所,去最前線掀起屠殺與爭鬥,來稍稍緩解我大腦中那永無止境的數據地獄。”

  “十年。”

  “整整十年。”

  “沒有睡眠,沒有休息,甚至沒有哪怕一秒的鬆懈的,在徹底瘋狂的邊緣不斷地遊走的,十年!”

  “有無數個瞬間,我甚至有一種幻想:我幻想著您能夠派來一位兄弟來輔佐我,我幻想著我能夠擁有著一位屬於自己的掌印者,能夠幫我暫時的處理一切,讓我能夠休息一會:哪怕十分鐘。”

  “但我不能:我不能向您發出這樣的懇求,我不能擁有著一位像掌印者的兄弟,我同樣不能擁有著哪怕半刻的休息:圍繞在我身邊的只有失望,與無能。”

  “每一個清晨只會帶來更多的壞消息,每一個趕來的通信兵都不會訴說更好的情況:在外人看來,我負責的戰線貌似節節勝利,但是真正的情況,只有我自己才知道。”

  說到這裡,那扭曲的軀體上甚至浮現出了一種快感。

  “您知道它吧,父親,那個所謂的冉丹帝皇,那個對您最惡劣最低級的模仿者,我相信您已經殺死它了,對吧。”

  “你一直如此,無人能敵。”

  “而在此之前,我與它為敵,整整十年,在銀河系最北部那荒無人煙的黑暗中,我與它進行著一場隔空的戰爭,唯一的武器就是我的軍團和戰士。”

  “它並不總是出現,事實上,只有寥寥幾次,而那些被它所調遣的冉丹軍隊,無論是數量還是實力,其實也遠遠不如我的兄弟莊森所要面對的狂潮。”

  “但那依舊是一座煉獄。”

  “在那期間,我不能相信任何東西,哪怕是我剛剛打下的,滿是人類的世界,也有可能在下一秒舉旗造反,哪怕是一直跟在我身後的凡人輔助軍,也有可能在下一個瞬間成為冉丹的走狗,在我與神聖泰拉之間,似乎有著一層被它所佈下的無形屏障,我甚至不敢讓我的兄弟來增援:我不敢賭,當他們來到我的面前的時候,會發生什麼。”

  “十年,整整十年。”

  “我只能相信我的軍團,我只能用我的計算和智慧,與那個冉丹的帝皇相抗衡,對抗著永遠沒有盡頭的異形大軍。”

  “我可以驕傲的說,我沒有輸掉這場戰爭,我沒有在與那個可怕異形的對抗中落入下風,我沒有被它的計謀所欺騙。”

  “但是我的軍團。”

  “我的戰士!”

  “我的那些無能的,子嗣!”

  “他們讓我失望,他們一遍又一遍地讓我失望,我最精妙的計劃也因為他們的遲滯與無能而得不到百分之百的實施,明明在我的估算之中,一切難度都在他們的能力範圍之內,但是他們就是做不到。”

  “一次又一次,我沒有輸在智慧上,而是輸在了我的子嗣的無能之上:他們說,用一個軍團對抗一個帝國,似乎本就不可能。”

  “但在我的計劃裡!這一切都是可行的!可行!而且能夠成功!”